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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天书 > 鬼怪 > 仙人状 > 仙人状 第17节
  青檀眸光一亮,「为何?」
  莲波犹豫半天方才回答,「因为我已经给聚鑫银铺送了信,不用再替我找一个女郎来假扮溪客了。」
  青檀冲口而出,「仙人信是假的?是姐姐伪造的?」
  莲波摇头,「不,那封信是真的。」
  「究竟怎么回事?」
  莲波低头叹道:「白堂主说我娘时日不多,也就是几个月的事了。她心心念念要在死前见到溪客,我无法眼睁睁看着母亲死不瞑目,抱憾而终。所以就去找了聚鑫银铺的陆平,就是那个哑巴。」
  青檀一怔,「原来你认识他?」
  「为了让我娘走之前,圆了心愿。我让他帮我去寻找一个额上有胎记的女郎,就说是当年贼人带着溪客去聚鑫银铺熔金锁,溪客被陆平救下来,收为养女。可额上有胎记的女郎不好找,且溪客长的异常美丽,从小便是个美人坯子。寻找这样的女郎实在不易。」
  「我没想到我娘登了青天塔投仙人状。我更没想到的是,仙人居然给她回了信。」
  莲波抬起头看着青檀,「我看到那封信,真的是又惊又怕又觉得不可思议。因为这件事除了我,没有人知道,可仙人信上居然写了聚鑫银铺!」
  青檀微微一怔。
  莲波道:「更让人惊叹的是,我在聚鑫银铺遇见了你。」
  青檀望着莲波温柔美丽的眼眸,心里思量着她的话。
  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难道世间真有神仙,可以看穿人心所想,可以满足人心所求?
  第19章 19
  「那阿姐认为,青天塔上是真的有神仙么?」
  莲波和她之间并非无话不谈的朋友或者姐妹,所以,莲波的话,青檀不可能全然相信。
  莲波坦诚道:「实话说,因为我娘多年来没少求神拜佛,可溪客依旧毫无音讯,所以我对神佛也是半信半疑。可是这件事,却让我不由得不信。因为陆平身在京城,不可能知道我娘登青天塔投仙人状,更不可能连夜给她送来一封信。而这件事除了我和他,没人知道。」
  青檀忍不住笑,「未必啊姐姐。那高云升和仵作老曲也是这样认为的,那里想到我会偷听到他们的勾当呢。」
  莲波微微一怔,「你是说,一直有人跟踪我监视我么?」
  青檀问道:「如果有,那你觉得会是谁呢?」
  莲波下意识回答:「高云升?」
  这回答让青檀忍不住笑了。
  高云升的确也有可疑之处,他在衙门里做了将近十年的捕快,可以接触到很多人,三教九流都有,而幽城发生的案子,他也一清二楚。但是从他的秉性来看,决不会是青天塔上的仙人。
  仙人断案不为钱财,只是为了公道和真相。高云升既缺钱也贪钱。昨夜和阿芙私会的时候,几次三番的提到钱,阻拦莲波认亲也是为了钱。他伪造仙人信送给林氏,从逻辑上说不通,因为他根本不希望林氏找到女儿。
  「除了高云升,你觉得还会有谁呢?」
  「除了他,那就是婆婆。她对我频繁回娘家甚是不满,还怀疑我和书坊的伙计有什么私情。」
  这老妇人更不可能伪造仙人信,因为这母子俩都不情愿林氏找到女儿,怕溪客回来瓜分了书坊的财产。
  莲波见青檀沉吟不语,认真道:「我觉得不是有人跟踪我,而是神仙洞察了一切,被我和娘的诚心感动,所以顺水推舟安排你我在银铺里相逢。那天你恰好要来幽城,恰好坐了我的马车,你不觉得这一切都是天意么?」
  此刻千头万绪,都是无解的谜。
  青檀不想表现的太过寻根究底让莲波生疑,于是顺水推舟的笑了笑,「好吧,那就是天意。」
  莲波顿了顿,「还有一件事需要妹妹帮忙。停放在县衙里的尸骨,如果七天之后无人认领,便会扔到乱坟岗草草埋了。能否请你镖行里的镖师,悄悄把那尸骨挖出来另外找个地方好好安葬。」
  「你打算一直瞒下去吗?」
  莲波摇头,「母亲过世后我便离开高家。高云升未必肯答应和离,所以我手里捏着这个把柄,届时逼着他答应。」
  这倒是个可行之法,依大周律令,夫君不同意和离,这婚事便无法解除。
  青檀不解的看着莲波,「我很好奇,以姐姐的才貌,应该找个更好的夫君,为何会嫁给高云升?因为他是捕快?」
  莲波神色略黯,「当年我的确是因为他的身份才嫁给他。一来他能帮我寻找妹妹,二来,母亲一旦过世,书坊只有我一个孤身未婚女子来撑着,就是一块儿肥肉,需要找个靠山。他在官府当差,没人敢欺负我。」
  「姐姐为何不选择沈大人做靠山呢?」
  莲波面露尴尬,「我不可能离开书坊,离开我娘。沈大人为了出人头地,十年寒窗,我岂能把他拴在小小幽城。」
  青檀打趣:「看来姐姐很喜欢沈大人啊。」
  莲波红了脸,「别胡说。」
  青檀笑盈盈道:「我听师父说,沈大人还未成亲呢。」
  莲波脸色更红,「你说这个做什么,我去看看母亲。」
  两人离开厢房,一起去后院见林氏。三人其乐融融的守着炭火聊天吃茶,林氏一直笑的合不拢嘴。
  莲波看在眼里,暗自心酸,这十几年来,也就她成亲的时候,才见林氏笑过。即便青檀不是溪客又如何,至少母亲在临终前过着开心快乐的日子,这就够了。
  林氏心情舒畅,话也格外多。先是提议过两日带姐妹俩去拜祭楚长河,告诉他女儿找回来了,然后又让莲波安排一桌上好的酒席,再备上厚礼,去请江进酒来家里做客,感谢他对女儿的关照。
  「对了,你师父可曾给你定亲?」林氏生怕女儿在外地定了亲,无法留在幽城。
  「没有。」青檀暗笑,江进酒可管不了她的婚事。再说他也不愿意她早早成亲,一旦嫁为人妇可就出行不易,还怎么替他做事。
  林氏暗暗欢喜,忍不住问:「我家二娘子喜欢什么样的郎君?」
  青檀心念一动,故意道:「昨日来给母亲看病的那个李大夫看着不错。」
  「他呀,」林氏冲着莲波一笑,打趣道:「我家二娘子可是好眼光。这位郎君可是个香饽饽,多少女郎都想着嫁给他。」
  青檀不免好奇,「那他都没看上?」
  林氏道:「倒也不是,据说幼年时父母给他定过亲事,后来未婚妻失去联系,所以打算再等等。」
  青檀道:「他未婚妻不会是叫溪客吧。」
  林氏和莲波齐齐笑出声来。
  林氏打趣道:「老堂主不是答应了能去掉刺青么,你让姐姐带你去怀善堂,李虚白想必也在。」
  莲波笑盈盈道:「好啊,那我这就带妹妹过去。我给老堂主备了一份礼物,正巧让妹妹送给他老人家做见面礼。」
  林氏问:「什么礼物?」
  莲波道:「我托人从京城的西洋商手里买的一副叆叇,他一定喜欢。」
  林氏又交待青檀,切不可对外说出这事,因为老堂主对外早就「金盆洗手」,不替人看病问诊。
  两人走出门外,青檀悄声问道:「你母亲不会要替我定门亲事吧?」
  莲波忙道:「妹妹放心,娘决不会勉强你的。只是为人父母,自然免不了关心儿女的婚事,再说妹妹的年纪也正是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
  青檀笑:「无妨,她若是再问起来,我就说我看上李虚白了,非他不嫁。」
  莲波不禁莞尔,「李大夫倒是成了你的挡箭牌。」
  两人带着礼物到了怀善堂,依旧由老堂主的小重孙领进了白家的私宅。
  青檀是第一次来,边走边左右打量。东厢房里坐着一位须发斑□□神矍铄的老者,显然就是白三省。
  莲波带着青檀揖拜行礼,又让青檀呈上礼物。
  这幅叆叇和白三省原先的不同,不需手拿,架在鼻端即可,轻盈小巧,镜片玲珑剔透。
  白三省十分欢喜的收下礼物,打量着青檀道:「都说女大十八变,我看二娘子倒也没怎么变,还是一股子顽皮机灵劲儿。」
  青檀吃了一惊,「老堂主见过我么?」
  白三省笑呵呵道:「你爹和我是忘年交,我时常去书坊找他,经常见到你。你胆大顽皮,和你姐姐看着可一点都不像亲姐妹。」
  莲波窘然笑了笑,白三省并不知道自己和青檀并非亲姐妹。
  青檀听见白三省的话,暗暗惊疑。
  林氏认定自己就是溪客,她以为林氏是思女心切,加上信任「仙人」,可白三省一个外人,却也觉得自己就是溪客,这就有点奇怪了。真的这么巧吗?
  她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如果邓瘸子骗了她,她并非洪英六年就在杂耍班里呢?
  「昨日虚白对我说你愿意去掉刺青,我把东西都备好了。」白三省说着,把门口玩耍的小重孙叫进来,让他去怀善堂里请李虚白过来。然后他打开柜子,取出一瓶白瓷药膏,还有一根粗大的银针,一团细如发丝的棉线,浸泡在一团墨青色的药汁中。
  「来,你坐在这张椅子上,我看看你的刺青。」白三省招呼青檀坐在窗边的一张玫瑰椅上,这边光亮好。
  他带上叆叇仔细看了看,说道:「你这刺青面积小,颜色也少,只红黄两色,去掉不难。想要完全看不出来,只怕不可能。不过女郎家脂粉涂白一些,便看不出来了。」
  青檀原本想要去掉刺青是为了行事方便,不被人记住特征,此刻却被白三省的一席话给勾动了另外一个想法,她也很好奇,这朵梅花下面,会不会真的有一块胎记?
  「等会二娘子忍着点痛,可千万别乱动,这是个细致活,要顺着线条把肌肤刺破,好让药水沁进去。」
  说话间,门口传来脚步声。青檀抬眸看见李虚白,唇角浮起一朵浅笑。很好,终于有机会可以名正言顺的观察,接近这位李大善人。
  白三省道:「虚白,这是楚家二娘子。」
  青檀笑盈盈道:「我们昨日见过了。」
  李虚白点点头,莫名的有点不自在。
  白三省交待:「刺破皮即可,不要见血。」
  莲波还以为会出血,听见这话松口气,忙问:「会很疼么?」
  未等白三省回答,青檀说:「我不怕疼。」
  李虚白先去旁边的水盆里盥手,之后用白巾擦干水,从盘里捏起了银针。动作娴熟优雅,彷佛拿起的是一支笔。修长白皙的手指,犹如玉石,但因骨节修长,并不显得文弱,反而有一种莫名的力量感。
  青檀的目光从手指移到他的脸上,浅浅一笑,「拜托李大夫了。」
  李虚白没有响应,低头垂眸,脸上看不出表情,可是青檀感觉到了,他身上透出来的刻意的疏远感。
  疏远什么呢?难道我会吃了你?
  银针沿着刺青线条一点点戳下去,下针的深度极浅,只是破皮,并无血滴涌出。
  一股淡淡的檀香,夹着药草的苦香,袭了过来。
  很近的距离,她能看见他袍角上密密的针脚,金线的光泽,缎子的纹路。黑色缎面的靴子,鞋底几乎一尘不染。
  一般男人的呼吸声都很重,可他近乎没有呼吸。
  青檀的心纠结成了两半,一半在想,这男人真是芝兰玉树,让人见之忘俗,一半在想,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要如此讲究?袖里带香有点过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