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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内燃着熏香,暖洋洋的屋子里仿佛还有主人轻巧的呼吸。榻上的被子团成一团,布料的褶皱还未被掸平,在前一刻应该还有人睡在上面。
  ——没有任何挣扎格斗的痕迹。
  他打开熏香盖子,有宫人上前,捻起熏香吻了吻。
  那宫人摇摇头。
  熏香里也没有迷药。
  渐眠不是被人掳走的。
  这就更奇怪了。
  傅疏眉心跳的厉害。
  他想要不要给这小混账腰上栓条绳子,一时看不到就背着人跑丢,实在让人脑袋都大了。
  这段时间前朝动荡,虽说并不是什么大事,可四起的琐碎仍旧让傅疏处理的十分乏累,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合眼了。
  更别说操办花神祭的静妃一死,这些杂乱无章的事就需要旁人再接手,傅疏找不到可用的人,就只能白日处理军务,晚上挑灯细捋。
  好容易理出些头绪,他才稍稍歇息半刻,就被长秋殿的宫人告知渐眠失踪了。
  他问:“那个跟在他身边的…”他耻于说出“男宠”这样的话,到嘴边就变成了:“那个跟在他身边的近侍哪里去了?”
  小福子说:“已经差人叫他了,一会儿人就过来了。”
  平日里这小混账走到哪里就将薄奚带到哪里,今日竟然谁都没带,自己悄默声地溜走了。
  傅疏双眸微眯,思略半刻后才道:“他没有走远,找,阖宫上下去找,任何地方都不准放过。”
  小福子应喏。
  “封锁宫门,任何人不得进出。”傅疏面色黑沉:“尤其注意这些太监宫人,仔细看清脸。”
  枢日一层层通传下去,自己也正要去找。
  “等等。”他被傅疏叫住。
  男人顿了片刻,才道:
  “宫女也找。”傅疏想到那小混账满身的鬼点子,他道:“不准放过半个人影。”
  *
  福禄门。
  层层通传,禁军刚刚接到军令。
  “任何人不得进出宫门。”枪戟挡在一辆掏勺车前,坐在驴子上的小太监摇摇晃晃走下来,声音怯弱:“请大人安。”
  禁军说:“这里不准出入,即刻回去。”
  小太监吓得都快哭出来:“大人,您得让我过去。”
  他打开掏勺车的盖子,顿时间,一阵难以言喻的恶臭铺面袭来。
  小太监:“每日这个时辰,奴才们都将这里头的腌臜之物运往城外,这东西是不能在宫中过夜的。”
  粪车每日在福禄门进出,看守这道城门的禁卫自然知道。
  但上头有死命令,不允许任何车马人流出入,他们也不敢违背。
  只说:“快点回去!”
  小太监都要给他们跪下了:“大人,大人您开开恩,先让我将这一车运出去。”他难为地,怯怯道:“您知道这宫里的主子们,尤其长秋殿又最是爱洁,若是让他闻到了丁点儿味道,咱们的脑袋都不够砍的。”
  这是实话。
  由不得众人编排,渐眠先前恶行累累,亦并非仁主,办出什么事都不稀奇。
  他扑通一声给禁军跪下来:“我上有八旬祖母,爹娘死在战乱里,下头还有个得了痨病的弟弟,都指着奴才这点例银养活。大人可怜可怜奴才,奴才必定感念大人大恩大德。”
  他身形弱小,表情可怜,谁家没有个老弱妇孺,禁军见他这样,又心道太子殿下这样的人,必然也不会钻粪车里,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出了一条供车通行的小路。
  他嘱托:“快点快点,我今日也没见过你。”
  “欸!欸!”小太监千呼万谢的骑上驴子,快些离开了。
  待出了城门外十余里,那小太监才出溜一下蹿下车。
  他左右张望,迅速跳上掏勺车,将粪桶挪开,露出底下一个可供人蜷缩躺下的小洞来。
  那被禁军觉得绝不可能出现在里面的人此刻就躺在里面。
  气若游丝,几欲身亡。
  小太监叫果子,是渐眠在角楼里威逼利诱挖出来的一个小太监。
  他胆子小,太子的旨意不敢违背。只能硬着头皮干。
  他迅速将渐眠拽下来,不知道这样瘦弱的身体是怎么爆发出这样的巨力,他惶恐地摇摇渐眠,生怕太子殿下会死于粪车熏扰。
  “殿下,殿下,你还好吗!”
  哇的一口,渐眠隔夜的酸水都吐出来了。
  不要说这辈子还是上辈子,渐眠都没有吃过这样的苦头。
  若非身边没有可信之人,他又不能声张此事,也不会选择这样的方式逃出宫外。
  他觉得自己好像刚从粪坑里爬出来,浑身上下仿佛都有蛆虫爬动。但此刻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他让小太监闭紧嘴巴,半个字都不许透露。
  显然,没见过世面的小太监也被他的嚣张跋扈唬住了,点头如蒜捣,也不敢问殿下要去做什么。
  渐眠牵走了他的驴车,双腿一夹,那驴子才慢慢悠悠地开始走。
  小渐眠:“……”
  小太监见他这样,两步走上去,恭恭敬敬地递过去一根小皮鞭,怯弱道; “殿下,您用这个驱赶它,兴许会快些。”
  渐眠接过来。
  他挥了两下,果然,小毛驴的速度要快不少。
  渐眠此番出来便衣简行,但这张脸实在太过显眼,他垂着脑袋,一进天衢大街就买了顶斗笠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