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延凝望着她发髻。
温夏微怔,想寻铜镜照一眼,她俯身靠近戚延,咫尺之距,在他的眼睛里看到她微乱的发髻和横斜的珠钗。
戚延黑眸中越发沉戾。
温夏:“我没有被他欺负的。”她很冷静地解释,可不知为何白皙的面颊还是微微泛红。
“我不是这个意思。”戚延覆住温夏的手:“我只恨我中计,恨我不能保护你,让你为我奔波。”
“夏夏,对不起。”
温夏摇头。
戚延的眼中是深深的愧疚。
温夏不知他们之间怎会变成如今这样。
明明他们隔着漫长的春夏秋冬未见,明明她一直都将他划在了余生之外。
轻柔的晚风掀动厚重的帐帘,微风吹得烛火影影绰绰。
温柔的今夜像是一条岁月的深河,过往流去不复返,洗涤出一颗干净澄明的赤诚之心。
烛光下的娇靥姝色无双,夺目耀眼。
戚延不愿挪开视线,十九岁的温夏比他初见时的温夏更姣美更瞩目,她的泪痕,她的笑脸都烙刻在他深眸里。她的神态比以前从容,盈满水光的美目比从前坚韧,她好像多了妩媚的风情,迎着他赤诚的视线,微仰娇靥,光艳逼人。
戚延覆着她细腻双腕,却见她黛眉微蹙。
他顷刻紧张地掀起她袖摆。
细白皓腕上有一块磕撞的淤红。
戚延眸底布满杀气。
温夏道:“不疼了。”
“你可以喊疼,只要有我活着一天,这个世上没有人再可以伤你分毫。受了委屈你要喊出来,谁伤你,我就让他百倍偿还。”
他俯身,挺拔的鼻触碰到她鼻尖。
温夏眼睫颤动,微有踟蹰退避之意。
戚延就这样停下,安静的营帐中只有他们彼此的呼吸声。
她轻轻抬起眼,眸底的踟蹰与迷蒙终于都在此刻散尽。
戚延吻住她的唇,撬开她齿关,凌厉而疾驰,长驱直入地索取。掌中细腰不盈一握,软在他铺天盖地的吻中。
征伐沙场的戚延大掌布满粗粝的茧,下颔带着短浅浓密的胡茬,温夏被扎得痒,却没有躲。娇呜声逸出唇齿,她被他身上的龙涎香缠绕,快窒息在这灼烫的气息下,伸手轻推他。
滚烫深眸罩在她身上,戚延俯身擦拭她微肿红唇上的水渍。
温夏气息轻喘,纤细的手腕仍落在他脖颈上,想起这连日来提心吊胆的一切,眼眶湿热:“我很害怕……”
第98章
戚延指腹抹掉温夏的眼泪。
这一刻恍惚回到十四年前, 五岁的温夏被戚延从青楼的小黑屋里救回宫,她不要别人, 小小的身体只缩在少年的戚延怀里,哭红了鼻子说她害怕。
他们靠在帐中,彼此说着这些时日发生的一切。
温夏很是担忧:“我去见他时以为他会给我情面,可他心意坚决,恐怕他不会退出鄞庆。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让出鄞庆。”
弃鄞庆,便不会再动用那么多兵力, 也不会损失好不容易攻下来的乌卢七城。大盛如今的国力不足以再同一个强国持久斗下去。
“不可能。”戚延坚决:“让出鄞庆正合燕国心意,失我国威,不说当下, 百年后我大盛该当如何?”
他绝不会做这个千古罪人。
温夏明白戚延,没有再劝。
她从戚延肩上抬起头, 检查他身上伤势。他的腰间、肩头都是伤口,纱布缠着还能瞧见那药汁浸出的一团暗色。新伤叠着旧伤, 温夏抚摸他肩上的瘢痕,这是他在乌卢拼尽全力救她时受的伤。
戚延握住她手指,眸底竟有些恣意的笑。
温夏不解,他怎么一身的伤还笑得出来?
“我只是看见你为我心疼,我高兴,这伤挨得值。”
温夏张唇欲说他, 门口响起了胡顺的声音。
“皇上, 温将军与几位将军求见。”
戚延披了大氅起身, 温夏也从床榻上下来, 往屏风后那张隔出的椅子走去。
戚延却牵住了她的手。
“圣旨写了,盟约也能拟了, 敌营闯了。”戚延低笑看她:“君臣议政自当也听得懂。”
明明该是战时紧张的气氛,温夏也忍不住在他这话里无奈地抿起唇角。
她同戚延起身出去,坐在了他太师椅旁的榉木方杌上。
军中将领见到她都纷纷行礼,垂避着君臣视线。
他们在分析霍止舟作战的习惯,越是几番战败下来,越能发现霍止舟极善假诱,出招诡谲。
戚延嗓音低沉:“如今硬斗不是办法,他们占领高地,我军在地势上便有劣势,朕想研制射程更远,落地更强的霹雳车。”
温夏生自将门,知道这霹雳车也叫抛石车,车架十分庞大,靠皮套的弹力将石弹射向目标。温立璋曾经过改良,可射九十步远的霹雳车改做可设一百多步远,十多年前重创燕军,为大盛攻下北地五座城池。
而自乌卢改过更远的后,戚延也细心研究过,制出如今射程更远的霹雳车。
如今大盛的霹雳车与燕国一致,由二百拽手拉动绳索,可抛四十公斤的石弹,加之燕国占领着高地,那威力就更猛了,才致盛军溃败惨重。
戚延:“诸位可听过黑.火.药?”
“是那些江湖道士炼丹制的黑.火.药?”
戚延颔首。
“那不是骗人的东西么?高祖皇帝便是吃那江湖道士炼制的黑仙丹早早驾崩。”
“朕见过它在火炉里炸开,威力猛烈,小小的丹炉使房屋栋梁都能倒塌。若能将此制成石弹一般的武器,便如天降神兵。”
温夏微怔,瞬间便生出了希望,也倏然间想起一事。
“臣妾记得麦粉或也有此炸开的力量。臣妾的宫人曾在厨房做点心时忘收案上麦粉,再回去便见小厨房走水,整座宫殿都倒塌了。”
戚延落在膝上的手指捏住了扳指,心中有愧。
他记得这事,那时听吉祥来报说凤翊宫走水,连宫殿都倒了。他眼眸紧眯,问“皇后如何”,吉祥说没有人伤亡,他才紧绷薄唇不言。
吉祥知他厌恶温夏,便啧啧一叹,虽吉祥什么坏话都未说,但一个奴才的啧啧声便已是一种被天威默许的嗤笑。他没有关心温夏,那事过后连一句关慰也无,后来是听吉祥说传达了皇上的不满,皇后便自己禁足请罪了。
如今种种,戚延很是愧疚。
温夏徐徐道来,平和的嗓音有一种让人专心聆听的力量。
温斯行问:“麦粉会燃,是何原理?”
温夏摇头:“只能先探索。”
将领道:“或许是那日厨房中正好有黑.火.药,麦粉只是巧合,那是粮食,又贵又精细贵,糟蹋不得。皇上说的黑火·药倒是可以一试!”
戚延安排将士秘密去北地寻找这样的道士。
将士走后,他才紧望温夏:“夏夏,我亏欠你太多了。”
温夏知他是说凤翊宫的小厨房爆炸一事,若是从前她应当会维系着皇后该有的端庄与忍让,说一切都过去了。可她如今明明是打算放下从前了,但心中竟像是更介意起来。
“你知道就好,我也没忘记。”
她生着这副容貌,说起这样的话让人格外愧疚。
戚延更不知该如何说。
温夏言归正传:“黑火.药制作起来快么?”
“一切都要一一试验,还不知时日。”
而且也没有十分的把握。
戚延铺开笔墨,给卫蔺元去信,请卫蔺元去寻这样的人。也向他以前在江湖中同人比剑时一般,写出了一封江湖贴,亮出他曾身为剑客的外号龙隐散仙,求江湖人士的襄助。
夜深人静,是他们二人的时间。
温夏前去沐浴,走出浴桶时双腿都在打颤,连日不停不止地赶路,一到营地就去求见霍止舟,现在见到戚延平安无事,她只有深深的疲惫,只想倒头就睡。
戚延已靠坐在床榻上,修长的手指握着一卷书卷,听着温夏的脚步声合起了竹简。
春衫薄,中衣也是柔滑的锦缎,烛火照映下似粼粼波光。
这一年多戚延都身处军营,他再柔软的寝衣也不是这般华丽的锦缎,大掌覆过,丝绸的柔滑与一手可握的细腰,都足矣让他陷在这温柔乡里。
他深深嗅着温夏耳鬓的香气,比手帕上的香更馥郁更真实,也有温度。
眼底毫不掩饰炽热坦荡的欲望,他紧望起温夏。
温夏睁着卷翘长睫,哪怕身为他皇后时已经知道他的百无禁忌,仍会在这炽烈的视线下红了双颊。
但戚延伤势算重的,她也在连日赶路的疲惫里周身散了架,不想做这事。
戚延了解她的状态,只狠狠亲咬她脸颊与颈项,在冲动中停了下来。
他发出一声低哑的闷哼,是牵动了伤口。
温夏有些担忧,杏眼中也有些责备。
“让你受苦了。”衾被之中,戚延紧拥她道:“快睡吧,不必再害怕,等打完这一仗我们就回家。”
温夏陷在了这磁性的嗓音里,闭了眼就睡过去了。她实在很累很困,这一觉都睡得安稳,只是梦里双脚似被铁环栓着般,传来受刑一样的痒意,让她忍不住蹬腿挣扎,又怎么都挣不出这坚硬的铁环。她被这股太过真实的感觉吵醒,迷迷糊糊地睁眼,瞧清帐中床尾挺拔的身影时吓了一跳。
睡意醒了大半,温夏望着戚延灼烫而微红的眼,白皙细足被他拥在掌中。她不敢直视,也不敢动弹,任他疾快地握弄,双颊都红透了……
戚延弄完,起身去换了溅脏的寝衣。
他宽肩挺拔,坐进帐中仍似带着那浓烈之气,温夏简直不忍直视,将脸深深埋进枕中。
戚延捏着她后颈,轻咬她耳朵:“本来不想弄醒你的,继续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