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我在野外过的那两天想的事情,是不是有点幼稚?”莫辞问伊恩。
伊恩烧开热水,沉稳地接过莫辞手中的粉色岩板:“要做什么?”
就知道有些事只能和伊恩一起做,莫辞手一挥做了个切断的动作,指挥道:“先把岩板分成几块,然后拿一块放进水里煮。”
即使当了族长,伊恩也对要“破坏兽神赐福之物”这件事毫无心理负担,干脆利落把岩板分成差不多相同大小的四块,拿了一块丢进果壳锅里。
莫辞完全没学过制盐采盐,只能按着自己连蒙带猜的办法瞎摸索。
粉色的岩板碎块在沸腾的水中浮沉,逐渐被煮得裂开,成为更加小块的碎片,蒸汽升腾,莫辞指挥伊恩定时添水,那些碎片变成近乎透明的晶状颗粒,。
她掰了两根树枝做筷子,把沉底的晶状体夹出来,放到另一壳清水里涮了涮,放到嘴巴里尝了尝味道。
几乎尝不出咸味了。
莫辞又用树枝沾了点煮盐板的水,舌尖轻触,被咸得直皱眉头。
看来有用,岩板里的盐化进了水里,接下来只要把水烧干,应该就能得到结晶盐了。
伊恩效仿莫辞的动作,也做了对简易筷子,握在手里却不会用,别说夹起花生米大小的晶状体,就连怎么拿着都别扭。
莫辞吃吃地笑,自己夹出全部晶状体,安慰道:“好啦,以后教你。”
伊恩继续煮盐水,莫辞把晶状体收集在一起,另起一锅。
在持续不断的添柴熬煮下,大概两个小时之后,果壳锅里的水煮干了,伊恩的锅里留下厚厚一层淡黄色与粉色相间的颗粒结晶,莫辞的锅里也有,不过是浅浅一层。
伊恩锅里的沉淀物颗粒较大、质地比较粗糙、有淡淡的颜色。
莫辞锅里的沉淀物颗粒很小,质地细腻,几乎透明无色。
两种沉淀物都有咸味。伊恩那锅的更咸一些,但里面还掺杂着淡淡的苦味,莫辞锅里的沉淀物几乎没有苦味,咸味也淡了一些。
莫辞把两种沉淀物都收集起来,决定把粗糙的当做腌鱼腌肉的盐来使用,细腻的就留着日常烤肉煮汤。
熬了整整一天,把艾丽给她的盐板融掉了一半,莫辞得到了大约半斤粗盐,几十克细盐,周围没有竹子能做竹筒,伊恩用骨刀给她挖空了一块木头,又做了个粗糙的盖子,先凑合用。除此之外,她还得到了五六块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咸味也煮不出东西的透明晶体,看起来有点像水晶,可以当个装饰。
莫辞看着自己今天的收获,心里发愁。
盐太少了,这点粗盐要腌鱼腌肉,即使一次就成功,也就够伊恩吃上几天,远远不够他们度过整个雨季。
缺少保存器具,雨季湿度太大,木盒没有打蜡上油,估计撑不过雨季就要发霉,到时候里面的盐也就毁了。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深感生活艰苦。
伊恩把烤好的肉串递给莫辞,只留下几根火把照明,打水来浇灭了火堆,坐到莫辞身边,问:“怎么了?”
莫辞偏头,把脑袋靠上伊恩肩膀,嘴巴里咬着烤肉,含含糊糊地说道:“我想要岩板,想要玻璃罐,想要塑料袋,想要房子,想要空调,想要除湿剂,烘干机……伊恩,我想要的是不是太多了?”
一长串汉语夹杂在兽人语中说出来,伊恩只听懂了岩板和太多,于是问:“要多少?”
要把整个部落的雨季食物都腌制储存好,需要多少盐,莫辞自己也没个概念。穿越之前,她是个普通大学生,学的纯文科专业,从小在大城市长大,太多在原始社会里需要用到的知识她都不懂,只能慢慢摸索。
咸鱼怎么腌?火腿怎么腌?玻璃怎么烧?除湿剂是什么成分?
宣布自己是兽神选中的祭司,得到了部落的优待,她在无意中,也背起了整个部落的期望,这种压力落在肩头,让她有些焦虑,千头万绪,不知何去何从。
伊恩垂眼看着靠在肩头的小雌性,伸出手臂,把她揽进怀里:“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
无论是很多的岩板,还是富足的部落。
她想要的,他都会想办法让她得到。
第54章
伊恩和莫辞带着从岩板中提取出的盐回了部落, 天色已经很晚,艾伯竟然还没睡,在等着他们回来。
他看起来很激动, 眼神一直往伊恩身后的背包飘,话却是对着莫辞说的:“怎么样?兽神下达了什么命令?给我们的部落恩赐新的食物了吗?”
伊恩上前一步, 把莫辞挡在身后:“兽神的指示很重要,只告诉了莫辞,她需要慢慢体会。在这之前, 不要过问, 惹得兽神发怒。”
艾伯被他呛得噎住, 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就算豹族部落历来崇拜兽神, 每个族人都对兽神心存敬畏感激,他也不相信,从小就被当作诅咒,从来也不喜欢参加对兽神的供奉, 在规定的禁地里进进出出的伊恩, 会严格遵守兽神的指示。
艾伯又看了一眼躲在伊恩背后的莫辞, 无奈让出道路。看两人牵着手回了属于自己的小山洞, 上一任族长沉沉地叹了口气。
如果不是莫辞身上确实带着兽神显灵的迹象, 也确实给豹族部落带来了食物和福祉, 他是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就把部落交给伊恩的。
现在只希望莫辞和伊恩携手,可以带着豹族部落走向辉煌。部落里已经太久没有孩子出生了,也许是他这个族长不够称职, 在无形之中得罪兽神,让整个部落都被惩罚。
回到小山洞里, 莫辞摸黑脱掉衣服,上了床。很快, 隔间的帘子被掀开,伊恩躺到她身边。
她在黑夜中牵住伊恩的手,轻声问:“东西收拾好了吗?”
伊恩翻个身,伸出一条手臂横过她的腰,低声道:“整理好了,睡吧。”
莫辞闭眼,又忍不住偷看,她的小隔间完全没有缝隙,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但是兽人的体形、温度、气息,都很有存在感,笼罩着她,包裹着她。
他们现在算是伴侣了吧。
在庆典那天,她拒绝布鲁说的话,伊恩全都听到了。而且她也跟伊恩强调过,她成年了,这件事得到了玛米的认可。
玛米说,现在她身上的气味,是成年期雌性才会有的气味。
那莫辞就有点不理解了。
像他们这样,刚刚结为伴侣的兽人和雌性,夜里躺在同一张床上,手牵手,盖兽皮毯,纯睡觉,这合理吗?
倒不是莫辞非要做些什么,也不是她期待着发生什么,而是……她切实做好了会发生一些事的心理准备,也打定主意和伊恩结为夫妻组成家庭。
伊恩却什么都没有做。
他仍然像过去那样,保护她,陪着他,宠着她,想办法满足她的心愿。一切都和过去一样——和他还认为她是个未成年雌性,他们没有结为伴侣时一样。
大概是察觉到莫辞一直在胡思乱想,没有乖乖睡觉,伊恩附过身来,在她唇上亲了一下,说道:“睡吧,明天我去找岩板。”
她的烦恼又不是因为岩板!
莫辞无奈又纠结,她在现代社会是标准的好学生,专心学习,没恋爱过,父母的缺失也让她对一般家庭的组成和相处并不太了解。
但她有基本的生理学知识!
如果在现代,想要解决问题很简单,上网问问,匿名发帖,挂个号找医生咨询,都是办法。在原始社会要让她怎么办啊!找个年老的雌性,比如玛米问问,合适吗?问老人家这种问题,太害羞了吧!
关键是,莫辞缩在伊恩怀里,她能清清楚楚感受到兽人身上灼热的体温和欲望。
但他就是忍着!
她心乱如麻,一会是发愁怎么解决雨季存粮,一会是苦恼伊恩和自己的相处遇到困境,烦恼了不知多久,也就稀里糊涂的睡了过去。
在她睡着之后,原本规规矩矩抱着她的兽人忽然睁开眼,抱起她娇软的身子,小心翼翼放在自己胸膛上。莫辞睡得很熟,没有醒,伊恩起伏的胸膛成了她梦里的摇篮。
第二天一早,莫辞醒来时,山洞里只剩下了她自己,伊恩已经出门了,外面留着他给她做好的早饭,肉丁汤和一小捧脆果。
部落周围都不见伊恩的影子,问了留下守卫部落的布鲁,却说他也没和狩猎队一起。
伊恩能到哪里去?莫辞有点摸不着头脑,总之伊恩足够强大,有丰富的生存经验,去哪里都不需要她担心。
昨天从岩板里提炼出了盐,莫辞决定开始自己的腌制计划。
热季的太阳很晒,空气也干燥,一个白天的时间就把生鱼片晒成了生鱼干。她切下来的“鱼片”很大块,晒干之后还有巴掌大,大约两厘米的厚度。莫辞满意地检查着自己的新作品,一旁陪着她的布鲁悄悄撕下一小条鱼干放进嘴巴。
“呸呸呸……好难吃!”布鲁吐出碎肉,耳朵趴着,脸皱成苦瓜。
水分蒸发之后,鱼干又柴又硬,鱼肉里的腥涩完全被激发了出来。
莫辞好笑地看着布鲁在原地跳脚,她举起一块鱼干对着太阳看了看,觉得肉有点厚不好入味,又拿骨刀在鱼干上划了几刀,然后仔仔细细把粗盐涂抹上去,每个褶皱都没放过。
接下来……她就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继续晒?阴干?装罐密封?炭火熏烤?
莫辞苦思冥想,布鲁蹲在她身边,无聊地晃尾巴。
鱼肉有很多,盐只有一点,莫辞觉得不能草率,一番认真思考之后,她排除了装罐和熏烤两个选项,把抹了盐粒的鱼干分成两半,一半晾晒,一半阴干。
想到罐装,她又有了新的念头,烧玻璃这种高端操作她是不指望了,但是烧陶,她是不是可以尝试一下?
恒星落下,莫辞带着布鲁回到部落,玛米已按她之前提过的方法,给她煮了肉丁汤。莫辞谢过玛米,把煮好的汤带回小山洞里,偷偷放了点盐进去提味。放了一点点细盐的肉丁汤好喝极了,她捧着果壳喝完一整碗,怅怅地望着大山洞的洞口。
伊恩还没回来。
她独自爬进小隔间里,缺少了日渐熟悉的体温和怀抱,竟然有点失眠,睡睡醒醒,掀开兽皮帘看看,一整夜也没等到她想等的人。
伊恩彻夜不归的第十天,莫辞的担心达到顶点。同时,她的第一批腌制鱼干完成了。
原本柔嫩紧致的鱼肉在风干和盐粒的共同作用下变成了坚硬堪比骨刀的武器,她试着咬了一口,又硬又咸又腥又涩。很好,用来砸人,是物理武器,用来果腹,是生化武器。
莫辞不信邪,用水分别煮了两块。久煮之后的鱼肉变软变韧,至少不会再硌掉她的牙齿了。盐分融化在水里,味道也容易接受了,还是很咸,但能吃了。如果有菜干果干一起煮在汤里吸收盐分,在食物极度匮乏的时候,就是一顿大餐。
布鲁蓝色的眼睛眨巴眨巴,尾巴在背后晃了晃,奇怪地看着莫辞,似乎在思考,明明大家都一样吃肉喝水睡山洞,怎么偏偏她有这么多新奇的想法,光吃肉还不够,还要把肉又晒又煮。
不过想到莫辞是兽神赐福过的祭司,他很快释然了,三两步跳上一棵大树。
莫辞眯眼:“布鲁,你爬到树上做什么?”
布鲁尾巴一僵,两只耳朵警觉地竖起:“摘果子。”
莫辞不信:“这棵树上哪有果子,快下来。尝尝这个鱼肉好不好吃。”
布鲁立刻闪身,钻进茂密的枝叶里,用树叶把自己完全挡住:“也许果子被树叶挡住了,找一找就有了。”
他才不相信那个又咸又腥的鱼干用水煮煮就会变好吃。
莫辞把果壳锅搬下石台,打水熄了火,盘腿往树下一坐:“好吧。那你慢慢找,不管找到找不到,你总是要下来的。我就在这里等着。”
布鲁仿佛被人施了定身法,刷刷作响的树叶里没了动静,过了好一会儿,一条蓬松的大尾巴从枝杈间垂下,布鲁遮遮掩掩的声音也传了出来:“莫辞,我真的不知道伊恩去了哪里。那天早上,我还没睡醒呢,就被他叫起来,说了句‘保护好莫辞’,然后他一溜烟就跑啦。”
莫辞微笑:“伊恩去哪里和我请你吃好吃的有什么关系。布鲁,快下来,再不下来,我告诉艾伯你不听我的话。”
树梢上传来一声委屈又柔软的猫咪叫声,莫辞在这一刻深深感到做恶人的快乐。
“伊恩!”布鲁突然发出惊喜的叫声。
莫辞冷淡:“这一招不好使,布鲁,我数到三……”
她当了二十年乖孩子,十几年好学生,如今自己给自己封了祭司,不仅开始狐假虎威,而且连告状威胁都学会了,这样不好。
“一。”
莫辞一边毫无悔意地反省,一边冷漠地开始倒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