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得慌。”沈锡舟评价。
江开说:“你半斤八两。”
盛悉风小时候跟个洋娃娃似的,哪个小男孩会无动于衷,捉弄和欺负都不过是吸引她注意的幼稚手段,她随口一句喜欢他们幼儿园的牛奶,那么小两个男孩子,就真能在全班小朋友都津津有味喝牛奶的时候忍住不开袋,带回家争先恐后献到她面前。
他们两个,真的一直都很喜欢她。
抗妹联盟全员叛徒,居然还能联手那么多年,简直奇迹。
他们很久没有这样推心置腹地聊过天了,从江开和盛悉风结婚以来还是头一次,他们坦诚地说起多年来的种种,聊起纯真的童年时代,叛逆的青春时代,和渐行渐远的过去两年时光。
有怀念,也有遗憾。
仍是最合拍。
后来双方都说累了,沉默许久,沈锡舟要走,江开“嗯”了声:“不送你了。”
沈锡舟离开,反手关上门。
视线触及外头站的人,不由怔了怔。
第一时间,兄妹俩人都特意关注了对方的脸,一个看一个脸上有没有伤,一个看对方还有没有在哭。
俩人都挺正常,双方松了一口气。
沈锡舟率先问:“你来干嘛?”
“我怕你们打架。”
沈锡舟想到江开那句“每次她待我比跟你更亲点我就很高兴”,不由问:“怕谁打谁?”
盛悉风都怕,但这种时候,她当然不想表达对江开的担忧,所以很狗腿地说:“怕他打你。”
“乖。”沈锡舟对这个答案非常满意,甚至后悔没有录下来,好好挫挫江开的锐气。
他受伤的那只手藏在衣服口袋里,睁眼说瞎话:“你就放心吧,真打起来我也不会吃亏,我还能打不过他?”
“噢。”盛悉风难得捧场,眼神说不出的依恋,“不愧是我哥哥。”
沈锡舟打量她片刻:“你偷听我们聊天了吧?”
这个“偷”字盛悉风就不喜欢:“谁叫你们自己不关门。”
她这么说着,眼睛里却泛起泪光。
她知道沈锡舟和江开只是口是心非,关键时刻都待她很好,不过那么多年的欺负也都不是假的,年幼无知的时候,她无数次真的以为他们讨厌她。
她也只能和他们作对,掩藏对他们的喜欢,她害怕被他们驱逐,连挠背这么小的要求,都要小心翼翼才敢提出。
她一直很努力想当一个被他们喜欢的小孩。
哪怕时光境迁,那些恩恩怨怨都遗落在时光的汩汩洪流中,她早就和他们和解,但她依然会下意识觉得他们两个随时会联起手来欺负她。
她一直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鸡飞狗跳三人组里面最不重要的那一个,被排外的那一个。
可事实上,她是毫无争议的中心。
他们说,他们一直都很喜欢她,他们甚至一直在争宠。
她听着他们坦诚,曾如何用最幼稚、最不讨喜的方式吸引她的注意力。
小男孩表达爱意的方式,往往愚不可及,却又至情至性;匪夷所思,却又在情理之中。
她想,她可以替小时候的自己和他们和解了。
第58章
“走吗?”沈锡舟手揣在兜里, 侧过身子,伸出左手去拉盛悉风。
他倒是没想到盛悉风那么听话,来都来了, 居然点点头,真的跟着他回去了。
“对, 就这样。才能拿捏男人。”如是点评。
盛悉风满眼的懵懂和无辜:“啊?”
什么欲擒故纵, 什么极限拉扯,她是一窍不通。之所以对沈锡舟言听计从,单纯被他为她流过眼泪而感动罢了。
“……”沈锡舟发现自己约莫是高估了自家妹妹, 他懒得教她这些有的没的, 就她那个脑子,大概率教不会,他干脆直接把她塞进了她的车,“回去再说。”
他答应江开暂时保密,不代表他愿意给人当助攻。
一切得看盛悉风的意思, 和江开的诚意。
盛悉风在路上接到了江开的电话。
江开开门见山:“沈锡舟知道了。”
“我还户口本的时候被他抓到了。”
江开:“他暂时不会说出去。”
“嗯。”盛悉风只作不知。
没人断片, 都清晰记得昨夜那些荒唐行为和胡言乱语,不过可能因为隔着话筒的缘故, 双方都表现得相当淡定。
但因为过于淡定, 聊的又是不相干的话题,就显出一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刻意来。
江开老生常谈:“你搬回岛湾十八号住吧。”
盛悉风拒绝:“不用了,反正你又不在, 我一个人住那边, 别人也说不着什么。”
“那边治安不好。”江开说。
盛悉风知道他介意任豪杰也住恒天名座, 但他居然能扯出治安不好的借口, 她着实挺佩服他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我觉得挺好的。”
“前夫大摇大摆扛着前妻进小区都没人阻拦, 还好?”江开冷嗤, “我看他们的安保系统大有问题,根本没法保障业主的人身安全。”
盛悉风:“……”
怎么没人阻拦,任豪杰拦了,小区门口保安也拦了,保安想多问两句,被他一句“老婆喝醉发酒疯”劝退,再加上他人模人样的,脸还能刷开门禁系统,一句“欢迎回家,尊敬的业主”彻底打消对方的顾虑。
昨天还凭借所谓的“安保系统大问题”胡作非为,今天就翻脸不认人。
过河拆桥算是让他玩明白了。
她不跟他争,论起强词夺理,她不是他的对手,把他逼急了他一会指不定真去投诉人家。
“再过几天就开学了,我到时候会住学校寝室。”她主动提到狗儿子的去处,“平时金毛就送到我家里去,或者给你爸妈解解闷。”
她把金毛安排得明明白白,江开话头被截,于是顺着和她聊起校园生活:“你怎么大四下学期还有课?”
盛悉风还没原谅他昨晚的所作所为,说正事也就算了,她并不想和他闲聊,但因着意外听到两个男人的对话,内心触动颇深,最终选了个折中的态度,不冷不热道:“化妆课,表演课之类。”
申城音乐学院大四上学期实习,下学期正常上课,但都不是专业性质,而是些趣味延展的科目,比较随意,不强制上,学生也可以选择继续在实习单位待着,等到期末考走个过场就行。
她不打算碰琴,学生生涯的最后一段时光可以说相当清闲,只有毕业论文一件正事。
江开仿佛没听出来她的敷衍,语气带点揶揄:“就你还用上化妆课吗?你教老师还差不多。”
盛悉风高中就开始偷偷摸摸学化妆了,臭美地擦粉,刷睫毛膏,涂口红,不敢太浓,怕被督导组发现,有次还把自己的眉毛剃坏了,愁眉苦脸了好几天,被他和沈锡舟疯狂嘲笑。
这种对话就有点打情骂俏的趋势,盛悉风本来不欲理会,但女生是一种很矛盾的生物,既不喜欢别人损她化妆技术烂,也不喜欢别人说她化妆技术太好,因为听起来像是她的美貌全靠后天加工。
“我也没有很会化妆。” “我本来就……”
她想说我本来就长那样,但在江开面前说这种话,她又觉得挺自恋的,说到一半干脆闭嘴。
“你本来就怎么样?”江开笑意更浓,“天生丽质?”
越说越暧-昧。盛悉风下意识摸了下鼻子,打住:“不说了,我马上到家了。”
江开问:“你去哪了?”
盛悉风模棱两可地说:“兜风。”
顿一下,江开状似无意地说:“我一会十点的飞机走。”
盛悉风看一眼车上的时间,也随口回应:“这么急。”
江开:“嗯,那边催死了。”
“哦,好。”
盛悉风能明显察觉到他似乎欲言又止,整段对话里,她好几次感受到他的踯躅。
她手指微微攥紧了方向盘。
以她对他的了解,他八成该提复婚的事了,这个时间点民政局还没下班,还来得及扯证。
他又沉默一会,说:“别的也没什么事,我接下来一段会很忙,暂时回不来,你有事就给我打电话,找不到我的话就找我团队同事。”
“应该没什么事要找你。”盛悉风说。
他那头似乎没有继续说什么的打算,她等了几秒,便掐了电话。
到底是高估了男人精-虫上脑时候的花言巧语。
虽说即便他提复婚,她也不可能答应他,但他没提,显得她的如临大敌特别可笑,她甚至组织好了拒绝的措辞。
又让她体会到自作多情的感受。
沈锡舟一路跟着在她车后头,到分岔路口,她给沈锡舟打电话:“我就不回家了,不然爸妈奇怪我怎么不跟他一块。”
“我带你出去吃。”
“你这么好?”
沈锡舟扯扯嘴角:“我好不好,你不都听到了吗?”
“不知道听没挺全。”盛悉风说,“要不我们校对一下。”
“……”沈锡舟说,“大过年的,别逼我揍你。”
盛悉风乐得直笑。
二人去了家西餐厅,聊的尽是些没营养的废话,心照不宣没提江开相关。
菜肴端上来,盛悉风发现沈锡舟握刀叉的动作略显生硬,这才注意到他右手几个指关节都有破皮和淤青。
餐厅灯光昏暗,她先前都没有注意。
她仔仔细细观察沈锡舟脸颈,确定没有其它伤口,思忖片刻,问:“你打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