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越,”她喃喃,“我今日听到了一个,我笑不出来的笑话。呵……我母嫔和明僖帝,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并非我以为的那样,是明僖帝强纳了她入宫,断送她的领舞生涯。”
沈清越一怔。
青梅竹马?两情相悦?
这两个词,放在平民百姓中已是难得,更何况是皇室出身的明僖帝。
若是这般,那云嫔的身份……
“我母嫔,是云太傅的女儿。云太傅,你知道的。”
沈清越呼吸凝滞。
他和她同为尉迟太傅的学生,怎么可能不知道?
但若云嫔是云太傅的女儿……
“窈窈,有件事,我要同你说。”
“什么?”她无力地扬起眼眸,“事到如今,还有其他另外的我不知道的离奇事?”
沈清越低头:“你忘了,云奕和云绮,也姓云。”
第249章 表兄妹
云奕和云绮……
舒青窈微微敛眸。
比起明僖帝所说的那些,这已经不值得叫她惊讶。但她还是问道:“云太傅的事牵连三族,他们却没事,我还记得你说过,云绮以前是女官。那,他们是三族之外?”
“不,他们是你的表哥表姐,”他沉声,“他们的生父,是云太傅的次子。也就是你的舅舅。当时他们得以活下来,全因他们这对双生子出生的时间十分巧妙。”
他们出生那刻,久旱的西北降下甘霖,久涝的东南雨过天晴。如此天祥,当年还是皇上的太上皇自是大赦天下。
在牢狱里出生的双生子因此得到一线生机。
他们被送出牢狱,寄养去另一户普通人家。尽管姓云,但淡却了他们原本的血脉。
直至收养他们的人家病重辞世,才告诉他们,真正的身份。
串联前后,舒青窈忽而惊慌。
“清越,你说过,云绮是女官?”
“是。”
“也就是说,她曾来过后宫,至少,有和我见面接触的可能。”
沈清越默了一瞬。
照理说来,的确如此。女官在前朝的作用并不是十分明显,反而在后宫,更长袖善舞。云绮和舒青窈有没有见面接触他不知,但这个可能性,不小。
“云绮那一身功夫,非常人能及,还有云奕,同样佼佼。可见他们二人,其实别有用心。”
至于这份“心”,十有八九,同她如今有异曲同工之妙。
舒青窈又道:“还有,云奕是怎么出现在你身边的?”
沈清越微微敛眸:“我入伍时,他也在其中。随着任务,共同行军,我跟他自然越来越熟稔。后来我被人算计,死而复生,是他所救,他是我的恩人,说无处可去,要跟着我,一切顺理成章。”
说到这里,他也明白了舒青窈这样问的意思。
实在是,太巧了。
在舒青窈和他都不知道云嫔的真实身份前,他从未多想过。云奕在他眼里,是命途多舛的,忠心耿耿的好儿郎。在云奕的引荐下,他又见到了辞官离宫的云绮。云奕说云绮性子冷淡,和其他女官合不来,索性辞了痛快。但她孤零零的一个女孩子,无处可去,加之那个时候,他身边缺人,便就把她也留下了。
事到如今,整件事却并非他所见那般。
反倒是,他落入到这两兄妹的算计中……
这两人,知道他沈清越的真实身份,利用救他性命为契机,令他完全信任。
可,很奇怪,他想不到任何破绽。
要是云奕对他算计,那总归得有图谋。眼下却是云绮身死,云奕依旧跟在他身边,踏踏实实地办好每一件事。
这样的蛰伏,未免太可怕。
云奕知道他所有的事情……
难道,云奕在等着最后,踩着他去做他们兄妹原本想要完成的事?
掌心不免洇出冷汗,他蜷紧手指,脸色难看。
黑暗中,舒青窈自然看不见他的脸色,但从他忽然的沉默中,也猜到他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手指抓住他的衣带,轻轻扯了扯,安抚道:“别怀疑云奕,他跟在你身边已久,要是他真心思不纯,那在云绮意外命丧时,就该有所暴露。”
顿了顿,继续:“其实我同你说起云绮的事,并非叫你怀疑他们。而是,于我们来说,最大的威胁。”
“……魅君。”
“嗯,魅君,”她叹息,“云绮曾在宫中,接触到我,又去到你身边,接触到你,难说她不是魅君看中的一颗棋子。”
“但魅君杀了她。”沈清越暗暗咬牙。
“是,魅君不仅杀了她,用的还是‘玉碎’,宫中对于女子的刑罚,”舒青窈加重语气,“当时我们不懂,如今却能说得通了。”
正因为魅君的存在,才使得云绮也成了棋子。而云绮武功高强,心智自然也非常人。魅君那样折磨她,只怕是她不愿受魅君控制,心智并未迷失……
“清越,以你对云奕的了解,你觉得他会做害你的事么?”虽然她知道答案,但她还是要问。
要他亲口说出来。
沈清越摇头:“不会。”
“所以,你心中的疑惑,何不直接问他呢?”舒青窈声音轻轻,“我也是想问他的,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我母嫔这个姑姑。”
沈清越一声长叹。
“贞元公主。”他说出这四个字,却没有后文。
也无需后文。
舒青窈明白他的意思。
一切种种,他们所有人的性命,以及相遇与分离,都攥在贞元公主手中。他们不是棋子,他们是牵线木偶,被操控者随心所欲地摆弄。
多数木偶被牵线而不自知。
他们是少数知的。
结果呢?
云绮死了,空谷濒死,凌桑深受重创……
就连曾经只是想调查一下的葛峥嵘,都险些被牵扯进去,差点丢命。
要是没有沈南风的存在,他们都不知道,那份反抗,想要挣脱摆弄的心意,究竟有没有意义。
彼此都静默。
不知过去多久,舒青窈才换了语气,故作轻松地问:
“方才,我砸落你身上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沈清越蓦地一愣。
她的心思转换的未免太快,他措不及防。
继而明白了她的意图,配合着道:“在生气。”
“生白日的气么?”
“……”他薄唇微抿,“不然?”
舒青窈一声轻笑:“你有没有毛病的啊,舒珏是我哥哥,同父异母的哥哥,你连他的醋也吃?”
“兄妹就能牵手?”
“那是意外,”她坦然,“整好是我和他交换了讯息,觉得有必要在这段时日和平相处,做一做真正的‘兄妹’。”想了想,手指摩挲着,找到他的手,分开他的指间,往里深扣。
语气带了两分撒娇意味:“而且,就算是牵手,和他牵,和你牵是不一样的。”
掌心紧紧相贴。
沈清越被她引得心脏不自在地缩了一缩,微有发窘,低咳:“那你叫他哥哥,我又是什么?”
舒青窈用另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
“傻不傻,他本就是哥哥,”又靠近他,轻呼温热,“你就没发现,今日我唤你,都是‘清越’么……所以,他是哥哥,而你,是夫君,是我的男人……”凑至他耳畔,如最柔软的羽绒软软拂过:
“清~越~”
第250章 依
二人都心照不宣。
不愿再在无解的魅君相关的谜团中沉溺下去。
于是相互借力,相互取暖,调笑着,打趣着,总算暂时忘却了那些勾心斗角,种种不快。
但短暂的欢愉无法长久,他们终回到现实之中,面临最要紧的当下。
“云奕那边,我会去问。眼下你我见面不便,我等你来找我,告诉你答案。”沈清越道。
舒青窈点头:“好。”又问:“今日陆皇后那边,你去的时候,情况如何?”
沈清越眉心微锁。
为避嫌,到了陆皇后寝宫,他只是站在门边,刘玉良陪舒琰进去。
在陆皇后床畔伺候的是周永升,见到舒琰,上前小声和他说了几句,又退去一旁,把位置让出。
刘玉良适时走到他身边。
从沈清越所站的距离,压根听不到里面的话音。但随后,床帘颤动,从里面生出一只形容枯槁的手。
那手,仿佛只有一层薄薄的皮,可怜地贴在骨头上,经络清晰可见。
舒琰似是呆了一瞬,难以置信,又赶紧伸出手抓住它。
许是动作大了些,床帘露出一寸来宽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