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朔方军?
张金来眉头微微一皱,大体能够猜到吴生的处境,遂下马,正色回礼,“归义军录事参军张金来,面见朔方军同袍!”
百日颠沛流离,吴生终于迎来了解救自己的同袍。
百年孤军奋战,归义军终于迎来母国襄助自己的王师。
在肃州与瓜州边界,朔方军遇见归义军。
一个意料之外的遇见,一个意义非凡的碰面。
这是今日之中国,遇见了百年前的盛世大唐。
……
听吴生简要讲述完他的遭遇,张金来不禁露出钦佩之色,“身处数百敌军之中,而能果断斩杀敌军首领,虽然劝降敌军不成,但这份胆量气魄也足够让人敬佩!”
非止张金来,同行的归义军游骑,也都向吴生投来敬佩的目光,这倒是让吴生有些不好意思,自觉受之有愧。
“这些人吴郎想要如何处置?”因为敬重吴生的关系,张金来将巴布尔等人的生死决定权,交给了吴生。
吴生默然片刻,“王师攻下肃州之后,这里便是我大唐的辖境,此处一应军民,无论战前如何,都将接受王师安抚,成为我大唐子民。眼下既然大势已定,这些人也没必要都杀了,放他们回家吧。”
自打被俘,吴生朝思暮想的,就是回家二字。这些部落战士虽然前一刻还想杀死他,但他却不必对他们赶尽杀绝,他愿意放他们回家,去过各自或普通或卑微的寻常生活。
张金来对此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他是两次到过洛阳被李从璟召见过的人,自然知道朝廷的行事风格:战时杀敌毫不手软,力求威慑一切宵小之辈,战后安抚百姓则推心置腹,力求让诸族感恩戴德,心甘情愿接受大唐统治。
吴生处理这数十名回鹘战士的方式,让张金来不由得高看了他一眼,心知以对方的心性心胸,日后必然大有前途。在往后的相处中,当张金来得知吴生本有可能进洛阳学院时,这种认知就更加肯定了。当然,这是后话。
张金来向不远处望去,但见剑子正在拧着张金秤的耳朵,也不知在说些甚么,一副气愤不已的模样。对此他早就习以为常,也不觉得有甚么奇怪。
当年李从璟平定孟知祥时,张金秤作为雇佣军扰乱西川被俘,而后就被剑子要了过去,作为代价,剑子自此成为军情处客卿,被军情处派回河西,作为军情处构建河西情报网的前锋卒子,眼下他与归义军混在一处,也实属情理之中。
“张参军此番前来肃州,是归义军有意助王师一臂之力,与王师一起攻克肃州城?”临了,吴生如此问张金来。
张金来苦涩一笑,“区区甘肃之地,有十万王师来伐,何须我归义军插手。此番某奉命前来,乃是要紧急告知王师,西州回鹘纠集西域诸部,正在犯我沙州西境!”
……
灵州。
李从璟已经准备启程回洛阳。在这之前,他已经得到了禁军取得甘州会战大捷的消息,继续坐镇灵州已经没有多大用处,眼下得赶回洛阳主持帝国军政大局。仪坤州传来的军报不容乐观,耶律德光对卢龙军的攻势分外凶猛,饶是夏鲁奇和李彦饶合力,至今也没能讨到多大的便宜。
不同于巴拉西、石敬瑭、杜论禄加、药罗葛狄银这些部族首领,耶律德光拥有的是一个制度齐全的国家,原本在他的手里,契丹国会成为辽帝国,是中原一统后的赵宋都无法战胜的。此等存在,自然不是小鱼小虾,他本身甚至拥有某些连昔日吴国都不具备的威势,若非早年间李从璟仗着各种因素,让契丹吃了许多暗亏,恐怕在他统一中原后,就不是向河西、西域用兵,而是要倾举国之力,才能与契丹一决胜负了。眼下夏鲁奇和李彦饶不能迅速击退契丹攻势,实在是没甚么好奇怪的。
对李从璟来说,仪坤州战事僵持,对大唐财政来说是个莫大负担,这是如今正在进行各项军政大建设,和百业都在大发展的大唐帝国,所不能接受的。
在离开灵州的前日,第五姑娘跟李从璟说了一个谈不上要紧的消息,“剑子到肃州了。”
“怎么,难道他想要来灵州见朕?”李从璟不以为意的笑问。
第五姑娘迟疑了片刻,忽然凑到李从璟耳边,小声跟他耳语了一阵,说完就颇有些幽怨的瞧着他。
脸色有些变化的李从璟苦笑不得,“这倒真是令人意外,万万没想到还有这等事,朕先前竟然一直没有察觉……但就算如此,朕也没有在灵州等他的道理。”
李从璟看了第五姑娘一眼,忍俊不禁道:“你不必用这副幽怨的眼神看朕,朕纵然不是一代明君,也不会是糊涂之人。”说罢,一个没忍住自己就大笑起来。
笑罢,李从璟眼中掠过一抹怅然之色,“朕若非是大唐皇帝,倒是真会有纵马河西,仗剑与剑子再战一场,坐群山之巅与其论道的心思。然而朕的确是大唐皇帝,这些诗情画意与闲云野鹤之事,只能是偶尔想想的事物,没法子多作挂念。”
第五姑娘拿一双小眼睛使劲儿瞅着李从璟,仿佛要把李从璟看出个三头六臂来,“陛下当真只是想跟剑子大战一场,再坐而论道?”
李从璟心头一囧,不禁想起剑子的风采,顿有许多不能明说的念头,但他很快回过神来,旋即把脸一板,佯怒道:“还不退下!”
……
从灵州回洛阳,路程遥远,队伍行进的速度也不太快,皇帝仪仗自有威仪,不是想快就能快的,纵然李从璟想要快马加鞭,也无法舍弃大队只率轻骑回奔,眼下到底没有太要紧的事,行为不合常理免不得要被大臣劝谏,那些聒噪之辈烦起人来实在要命。
如是,李从璟回到洛阳时,已是隆冬时节。
闲话姑且不叙,只说李从璟回洛阳后处理的第一件大事,便是召见苏禹珪,询问他《大唐律》的编撰进度,毕竟这是关系李从璟实现“依法治国”大蓝图的要害。
就在李从璟与苏禹珪讨论《大唐律》的时候,一道震惊朝野的消息被送到李从璟手里,言说的却是率领舰队出海南下的莫离,从海上登陆昔日天竺国的情况。
第940章 锦绣江山万万里,阳关未必无故人(三)
莫离率领舰队出海之前,曾今派遣马怀远为探路先锋,跟随军情处先行打探过通航海路与沿岸的情况,是以莫离在出海之后,行程颇有章法,虽然海上航行免不得有种种困难,不过这对于庞大的大唐舰队而言,都不是太大问题。
莫离顺利抵达天竺,这个消息并不让李从璟吃惊。眼下的天竺南北分裂,北天竺为波罗王朝所统一,南部则有数个割据势力,而且穆斯林侵入天竺已经两百年,整个地区形势颇为复杂。
李从璟当然没有征服天竺的打算,他只想建立跟天竺的商业关系,这就让莫离等人的差事要好办得多,毕竟互通有无这种事,无论是统一王朝还是割据势力,正常情况下都不会拒绝。而作为大唐商船远航西印度洋的中转站,天竺地位非常重要,关系着大唐商业帝国建立的大局。
目下莫离在天竺逗留,会跟对方有一段时间的接触,后续情况会如何发展,还得看莫离的本事。
合上了折子,李从璟继续跟苏禹珪说《大唐律》的事。
“《大唐律》要统筹全局、面面俱到,此固基本要求,但初版之内容,却也不必事无巨细都囊括在内。初版《大唐律》,是要给大唐竖立基本规范,给社稷治理确立基本原则,有此方向与基础,往后再步步完善即可。能在一二十年内,将《大唐律》修缮到一个颇为完整的地步,朕就不会觉得有大妨碍。”
临了,李从璟如此总结。
苏禹珪躬身应是,而后直叙要害,“依照陛下的旨意,初版《大唐律》明年就能施行。一部律法要确立威严,让官民都去遵守,抛开其它因素不言,惩治不法的第一战定要大张旗鼓,令天下皆知。不知陛下能接受这一战,打到多大规模?”
李从璟岂能不知苏禹珪心中所想,他看着这位被他深为倚重的时代俊彦,目光炯炯道:“你是问朕可以给你多少颗人头?”
“人头不仅要多,还要够尊贵。”苏禹珪毫不避讳,“律法者,规则也。欲使人遵守规则,不仅要规则合理,还得让人畏惧规则。而欲求律法迅速确立此等威严,没有比让人意识到规则能杀人、能无区别杀人,更好的方法。惟其如此,才能彰显陛下以之治国之心!”
这番言论,若是让某些老夫子听见,定要指着苏禹珪的鼻子,破口大骂一声“毫无人性的酷吏!”
李从璟端详着苏禹珪,纵然他早就知道此子心性异于常人,此时也不得不为对方的“严酷”感到惊讶,这让他沉默下来,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历史上那些有名的酷吏名号。
这一刻,李从璟陡然意识到,他现在要借《大唐律》做的事,跟汉武一朝借助酷吏们做的事,颇有相似之处——两者都是在打破时代旧有规则,竖立新的规范,并且在这个过程中,将不可避免任用“酷吏”。
汉初,朝廷以黄老之术治国,有罪轻惩甚至有罪不罚,都是常有之事,而时人美其名曰不伤天和。如此治国手腕,不能说不好,但绝对无法缔造强大帝国。要建立强大帝国,得靠赏罚分明,有赏罚,人才会不作恶,而思奋进。汉初朝廷看似心胸宽大,实则这份宽和之下,导致的是官吏贪赃枉法,滋生无数人间悲剧,国家更不可能很好的调用国力。刘彻能缔造汉武帝国,自然有他的道理,以“酷吏”惩办不法官吏,除去官僚系统中的蛀虫,推行新的规则,让官吏少作恶而戮力国事,改良社会风气,是不可或缺的一环。
——这跟商鞅在秦国变法,实在是有共通之处。
李从璟无意去做秦孝公和汉武帝,因为时代不同,他心中的想法也不同,但行事的方法,其实万变不离其宗,苏禹珪有类似“酷吏”的做派,也是一种必然。
李从璟靠在扶背上,手指轻轻敲打着扶手,徐徐道:“长兴年间,朝廷曾大举整顿吏治、肃清不法,眼下才多少年,难道天下吏治又乱了?而且是在朝廷持续完善体制,时时大力监察的情况下?”
“从古至今,从不缺贪官污吏,尤其是寒门士子做官后,争权夺利、收受贿赂之事,更是不可禁绝。”苏禹珪站得笔直,“如今九州一统,边境虽仍有战事,但对许多权贵而言,天下实已太平。当此之际,这些在往前的天下大乱中,贫穷过窘迫过流血过立功过,而如今掌握了权力的,自然没有不大肆揽权与聚敛财富的道理。”
“若非长兴年间陛下曾大力肃清吏治,眼下之大唐官场,真不知已经糜烂到了何种地步。”苏禹珪直言不讳,“长兴之治,使我大唐能一统九州,而若陛下欲求大唐再现盛世,则需定鼎之治!”
李从璟不说话了,只是打量着苏禹珪。
若是换做寻常官员,此时必定如坐针毡,马上就要下拜谢罪,但苏禹珪这种人,心头唯有律法最是神圣,其它的都不能与之相比,所以身如劲松,不动如山。
苏禹珪继续道:“所谓长治久安,‘长治’才能‘久安’,世间断无一劳永逸之事。幸有长兴之治,眼下大唐才有推行《大唐律》的基础,若无长兴之治,纵然臣将《大唐律》书写得再如何完善,它也不会有面世的可能。如今,陛下推行《大唐律》,有重开九天之意,是为天下重塑秩序,此等改天换日之举,焉能不流血、不流许多血?”
抬起头,苏禹珪掷地有声:“但即便如此,眼下推行《大唐律》,也不会比长兴之治流更多血,这都是陛下治理江山之功劳,除此之外,还有边境大战提供时机。但若是此事拖延下去,再过十年,天下承平日久,得‘富贵病’的官吏太多,陛下再推行《大唐律》,恐怕就不是流一些权贵的血就能做得到的了。而若是等到数十年后,官场定型,风气败坏,官吏、百姓都习惯了腐朽规则,荼毒积淀太深,社稷病入膏肓,一部治世的《大唐律》,恐怕就会成为乱天下的罪魁祸首!到得那时,纵然君主再如何圣明,恐怕都不可能重塑大唐盛世,顶多,得个‘中兴之治’的虚名——但这于江山根本又有何益?”
言及于此,苏禹珪撩袍拜下,“天下秩序,不破不立。自黄巢起事,天下霍乱数十年,正为新秩序之确立,提供了无双契机,而先帝与陛下之治,又为《大唐律》之推行,奠定了最好的基础,当此之时,请陛下万莫迟疑!”
李从璟看着苏禹珪,沉吟许久,道:“民不犯法,自然也谈不上治罪,今你欲求一批尊贵人头,为《大唐律》立威,可是已经察觉到,有某些权贵有不端之举?根基正,大厦才正,为正大唐根基,朕何必吝啬几颗人头?说吧,哪些人有犯法之嫌?”
为给《大唐律》立威,苏禹珪可谓是用心极深,他眼下明明察觉到有人行为不端,触犯了律法,却不立即查办,要的就是等到《大唐律》颁行后,再去以《大唐律》来治他们的罪,如此,既惩治了不法,也为《大唐律》立了威。
苏禹珪抬起头,“前工部尚书任圜!”
李从璟愣了愣。
任圜,皇后任婉如之父也。
……
治理国家,尤其是好好的治理国家,比李从璟想象中要难。
最怕的,就是身边的亲近之人掉链子,让自己落入公私不能兼顾的尴尬局面。
但从古至今,似乎所有有为的君主,都要面临这样的抉择。
这等时候,与其说考验君主智慧,不如说考验君主心性。
……
肃州。
张金来等到后续队伍跟上之后,便赶至肃州城外的唐军大营,面见禁军主帅孟平,陈述西州回鹘侵犯沙州西界的军情。吴生已经摆脱了俘虏的命运,原本一门心思想要回灵州的,如今处境安全后,忽然发现这种心情没当初那般急切了。
左右大军攻城正顺,而且大战还未结束,吴生便想随军继续征战,若是能打上一些胜仗立上一些功勋,日后回灵州的时候腰杆也能挺得直些。不用想吴生也知道,若是自己以被解救的俘虏的身份回家,自家父亲一定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张金来见过孟平之后,回到帐中跟吴生说起战况,把朔方军即将到来的消息也告诉了他,这就让吴生铁定了等朔方军到来,而后回归队伍继续征战的心思。
翌日,张金来与吴生在军营作别,前者得加紧率队赶回沙州,传达孟平对河西战事的安排,让归义军做好迎战西州回鹘,和接应王师进入沙、瓜的准备。
张金来走后,肃州战事还在继续,禁军对城池的攻打累日不歇,已经到了紧要关头。
吴生则是成了闲人,眼下没有他上阵的道理,就只能在营中干坐着。不过他也并非没有人理会,随行军中,负责战后抚民差事的官员,来找了吴生好几回。因为吴生曾今跟回鹘人相处过的关系,又还懂得一些回鹘话,所以这些官员便来跟他了解相关情况,以利于日后对甘肃之地的管理工作。
如是几日,吴生倒是跟一些官员熟悉了,这些官员在得知吴生是读书人,并且曾今通过了洛阳学院考核的事迹后,便诚邀吴生加入到他们的队伍中去。
“眼下肃州攻克在即,朝廷马上就要重建甘、肃二州的秩序,无论是战后的抚民差事,还是处理军政事务,都很繁重很复杂,吴郎既然是读书人,又对回鹘人颇为了解,正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对我等往后的差事大有帮助……”眼前精明强干的官员名叫何晨光,起势于天成新政。
吴生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推辞道:“某到河西也不过数十日,对回鹘人实在谈不上太了解,且某虽然读过几本书,到底没有官身……”
何晨光正色道:“吴郎此言差矣,你本是朔方军将士,怎么不是官身?再者,你到河西虽然不久,但比之我等却已强了太多,往后朝廷要重建州县官寺和各衙门,本就要用到许多河西之人,用河西之人是用,用吴郎有何不可?”
吴生颇为迟疑,出仕为官本是他打小志向,只是自打入伍,早已视自己为行伍之人,没想过还会“改换门庭”。
最终,吴生答应何晨光,在朔方军还未到的这段时间,他可以跟着对方,做些力所能及的差事——这样也算为国家分忧。
之所以如此决定,却是因为禁军已经攻下肃州。
……
中军大帐中,孟平高居帅位,漠然打量被绑在帐中的药罗葛狄银、药罗葛阿咄欲,许久才声音中正道:“两位在灵州时,陛下就给过尔等机会,让尔等投降朝廷,恩典尔等做我大唐臣子,但尔等执迷不悟。如今,军亡城破,兵败被俘,身陷囹囵,本帅倒像是想问问两位,悔否?”
药罗葛阿咄欲低着头不说话,这位以凶悍著称的猛将,此刻已然全无气势,只想把自己当作隐形人,药罗葛狄银贵为回鹘可汗,有身份包袱,此时梗着脖子,有心死鸭子嘴硬说些硬气言语,但话出口却成了这样,“大唐坐拥数百州之地,自然甲兵鼎盛,本汗不过二州之地,打不过也属正常。”
孟平被这句满腹委屈的话弄得稍怔,随即哂笑道:“莫非两位以为,甲兵相同,尔等便有胜算?战前本帅便说过,与我唐军相比,尔等根本不懂战争。”
药罗葛狄银抬头忘了孟平一眼,嘴角动了动,想起唐军的所向披靡,最终还是服软,叹息道:“世有唐皇帝,天下人物,谁敢自称英雄?生不逢时,如之奈何!”
“这话倒是不错,吾皇雄才大略,自非尔等可以望其项背。”孟平傲然道,话至此处,神色一正,“然大战多时,将士死伤千百,非是两位一席软话便能抵消。药罗葛狄银、药罗葛阿咄欲,尔等知死吗?!”
两人同时愕然抬头,满眼绝望与惶然。越是高位者,越是惜命,因为荣华富贵总是令人迷恋。药罗葛狄银欲言又止,挣扎半晌,还是说不出求饶的话,唯独面色一片死灰。而药罗葛阿咄欲已然噗通跪倒,悲声哀求:“饶命,大帅饶命!”
孟平冷笑一声,“药罗葛阿咄欲,生性残忍,率部进犯灵州,犯下罪孽无数,九死莫恕,拖出去斩了!药罗葛狄银,押送洛阳,听候朝廷发落!”
闻听此言,药罗葛狄银颓然坐倒,眼中竟有庆幸之色。药罗葛阿咄欲则是哀嚎不止,然唐军将士却不理他,不由分说拖了出去。不时,一声惨叫之后,哀号声消失。
孟平站起身,负手睥睨着药罗葛狄银,“吾皇有令,药罗葛狄银若愿随军前往西州,劝降回鹘部族,可将功赎罪,尔可愿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