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璋:“……”
哪有学生不怕老师的道理?
肯定是他作业和功课留少了!
顾璋板起脸,尤其认真道:“想什么话,都站好。”
见人消停下来,他布置,“在毕业入职之前,都好好想想日后到了地方,怎么帮助各地发展,写个报告交上来。”
说完,他又补充:“每个人不少于一万字。”
“啊——”
“一万字的报告啊啊啊!!”
“夫子,真的会被累死的。”
顾璋挥手把这几个性格外向的人赶走:“去去去,再嚷嚷加五千。”
原本热闹的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仿佛被捏住了脖子的小黄鸭。
而性子内敛沉稳、年纪稍大些的人,已经开始低声商量起要怎么写这份报告了。
之前的那些,分明是噱头。这份报告明显才是他们的毕业作业,也是夫子给他们准备的礼物。
他们的夫子看着活泼跳脱,其实心里满怀温柔。
在最后一段时间里,他们可以和同窗一起商讨,还能向顾夫子请教,然后得出一份切实可行的发展报告。
有了这份报告傍身,日后脱离了学校,和友人们天各一方,也不至于孤立无援,前路有方向,行事有倚仗,未来的道路,将会走得更顺畅。
尽管顾夫子从不承认他们是他的弟子,还总说“出去别说你们是我顾璋的学生!”,但是顾夫子所做的事情,无论倾囊相授,还是为他们日后考虑,哪一件不是师长才会做的事情呢?
甚至比许多师长都要做得更好。
天工学校的学习氛围很好,在顾璋宣布完这个消息后,当天下午学子们就开始了研究、讨论。
许多人都想要自己的方案尽善尽美,于是拿着自己的想法和问题,去找比自己更优秀的学霸们商量。
而排名前十,榜上有名的人,最为受欢迎,身边总是围满了人,即使是女子也亦然。
经过三年的时间,无数次课堂、无数次考试、无数次实验课后,天工学子们早已潜移默化中习惯了不同性别的存在,在这里,分数、能力、脑子才是最重要的。
***
事情爆发得很快。
就在第二天,就有人在早朝时提出来。
其实如果不是他们怒上心头,聚在一起齐齐骂顾瑶光许久,其实能更早就意识到天工学校还有女学生!
最迟的,也就在第二天清晨醒来,立马就反应过来。
“昨日怎么会这么糊涂?这都没有注意到?”
戎景山:“还不是被顾瑶光那小子气昏了头?”竟然用这种方法骗他签子,亏他还真的觉得那小子可怜。
顾璋的良心肯定都被狗给吃了!
等早朝开始,立马有吏部的人出列,提出这个问题:“天工学校中有几十名女子,我朝没有女子为官的先例。”
“此言差矣。”顾璋十分淡定地出列,反驳:“我朝开国天子赵先祖麾下就有女官,当年也为先皇开国立下赫赫战功,在粮草、银钱、兵马之途,都有名气不俗的女官。”
说起这些,顾璋就有些感慨,基因还真是有点神奇,上辈子学历史的时候,宋的皇帝一个比一个窝囊废没气节,当俘虏、受牵羊礼。宣朝的皇帝,像是有点胸怀宽阔的基因。
这些在乱世中崛起,为开国立下功劳的女官,都被史书清清楚楚地记载下来,而不是像上一世他学的历史那样,大多被抹去,或者简笔,甚至被刻意抹黑泼脏水。
尽管随着时间流逝被淡忘,但是史书上起码没有歪曲和泼脏水。
顾璋在翰林院的时候,就为了秋娘去查过这些资料,这会儿侃侃而谈,一下就说出好几名开国女官,然后他反扣一顶大帽子:
“能说出我朝无女官的先例,看来大人学业还需加强。身在吏部,竟然连我朝官职都没有了解清楚,如何能担得起为朝廷选官之责任?”
吏部侍郎连忙朝明盛帝请罪。
朝中许多人也都被顾璋说的这些震撼到。
先皇麾下竟然有女官?
两百多年过去,历史早已在人们的记忆中模糊,只存在于文字与史书中,如今被顾璋一页页翻开。
昨天为什么没有及时意识到?除了被顾璋那招弄懵了之外,何尝不是因为下意识地忽略?所有关于政治、军事的事情,潜意识就已经将女子排除在外,从没想过还有女子的份。
有思想古板的儒生依旧接受不了:“先皇那也只是任用了几个优秀、又出类拔萃的女子,天工学校里可有几十个,这怎么能一样?”
顾璋脸上满是疑惑:“难道天工学校的女学生们不优秀,不出类拔萃吗?不仅前十里有三个女子,许多女子的发明也都被诸位交口称赞。”
他还一笔笔都记着呢,还有签字画押!
老顽固被噎住,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火气又冲上来,怎么就被这臭小子诓骗,签下了名字呢?还觉得他好,真是瞎了眼了!
这简直是个混世大魔王!
相比男子入朝为官,女子入朝为官冲击力显然更大,昨日还没人站出来反对,这会儿人是一个接一个。
“女人就该待在家相夫教子,怎么能出入朝堂?若如此牝鸡司晨,谁来照看家中事务?谁来养育孩子?天下岂不是乱套了!如此牝鸡司晨,有违天和,是会导致天下大乱的!!”
顾璋此刻的心情只有:“……”
他也难免带着些怒气质问道:“天工学子里这么多女学子都做造福百姓之事,不知养活了多少家庭,不知让多少婴儿免于被抛弃,难道不比她们在家里照看孩子强?怎么不见天下大乱?”
“还有违天和,怎么不见老天干脆降下雷电,把她们直接劈死?”顾璋嗤笑,“你能研究出织布机,让天下百姓有衣可穿吗?你能想出蜂窝煤,让一地百姓有暖冬少冻死之人吗?你能让几个城池的百姓个个都记得你的好,心中切实感恩于你吗?”
咄咄逼人的一连质问,让刚刚还慷慨激烈地喊着“牝鸡司晨,有违天和”的人,面色发白,唇角哆嗦:“你,你……”
“父皇,儿臣也支持顾总督。”年仅十五,刚刚获得上朝资格的赵淳,他站出来道,“顾大人花大精力培养了她们,朝廷也投入了许多的银钱,好不容易将人培养得出类拔萃,有济世经邦之才,若回归后宅,实在是浪费。”
顾璋:不愧是他温水煮过的可爱小青蛙!
现在已经能为他呱呱叫了!
紧接着,燕先竹也站出来,表示既然先帝已经有过先例,我们不过是效仿先祖。他还暗搓搓的表示,这事情已经在京城传开了,朝令夕改的话,有损皇家颜面。
说得通俗一点:有先例,不要怕!现在改的话,多丢脸啊!!
明明是偏向顾璋的话,但燕先竹就是有法子说得圆滑又好听,好像是“我真的是全心全意在为皇上您考虑啊”,每一点都让人感觉发自肺腑,又说到人心里。
顾璋竖起耳朵听:学到了,学到了!
紧接着,李成也站出来支持顾璋,实在是惊掉了一众保守派的顽固人士眼球。
你到底被顾瑶光那小子灌了什么迷魂汤?这种事也支持他,站在他那边?
顾璋美滋滋。
他就说这些人是口是心非吧?
昨天因为被文武百官判定为“顾璋同党”而生气,还纷纷怒放话说:“再去你府邸上我就不姓x!”“兔子都知道不吃窝边草,你小子专坑身边人!”
今天还是和他站在一队,这不是口是心非是什么!
他这么善良的人,果然吸引的都是善良的大好人啊。
事情最终还是定下了。
连明盛帝也不想朝令夕改,还放弃这么多人才。
看看前十就知道了,虽然女子人数少,但是个个都实力不俗,不容小觑。
这场热闹了大半年,轰轰烈烈的大戏,最终以这样令人惊诧却又好像理所当然的方式结尾。
顾璋也打算收拾收拾结尾了,他带了三年学生已经够够了,生活不能这么一直平淡没有变化,他要去远航,要去自由地浪!
他在学校里挑了挑,譬如荆苍这种并不想为官,而且大蒜素、青霉素制作提取实验正在关键时刻的人,就直接留校,兼任夫子。
留校的挑选一批,都是人情世故太差,或者年纪太小的,日后招新生,维持学校运转,当夫子,批作业……就是他们的活了!
顾璋把这些活甩出去,甩得心安理得。别的他也许不是擅长,当甩手掌柜他称第二,绝对没人敢称第一。
出一出嘴皮子,大方向上把控住了,远程看顾一下就好。
等诸多收尾事项安排好之后,这一批能去各地任职的学子,还有两百人左右。
顾璋便去找戎景山这个吏部左侍郎。
戎景山黑脸,企图六亲不认道:“哪有这般放肆的道理?竟然还让他们自己挑选任地!这绝对不行。”
顾璋就和他哥俩好的讲道理,表示你们吏部的人知道他们擅长什么吗?知道技术人员要在自己熟悉的环境才能更好发挥才能,激发灵感吗?要是安排坏了,到了地方也没什么成就,既耽搁了人才,又耽搁了百姓。
他最知道怎么对付戎景山这种责任感超强,又摆着一副六亲不认脸的人了:“那些苦苦盼着天工学子的百姓,满怀期待地等来了人,撸起袖子大干一场,结果努力了却失望,没有收获,你想想那场面……”
顾璋说得可怜极了,好像那些百姓被伤透了心,就差哀鸿遍野了。
戎景山听不下去,直接打断他道:“够了。”他去请示行了吧!
明盛帝自然同意,前面那么多都同意了,要是因为最后这点小事闹得没效果,那才让人难受得心痛。
“天工学子要到各地任职了!不是朝廷分配,是学子们自己选自己想去的地方!”
这消息一传开,各地百姓都炸锅了。
他们谁不知道,这三年里,除了顾璋亲自带队去巡视的六个都府之外,就是天工学子的家乡变化最大,受益最多。
有的产量有所提升,有的开了厂房,还有的有了赚钱的行业,那些地方的人日子过得可比原来舒服多了!
当初天工学校招生的时候,几乎每个地方都有人去,但是最后可不是每个地方都有人考试留下。
有的地方,倒霉催的一个人都没有留下!
这些地方的百姓,不知道多羡慕!尤其是听说原本和自己差不多,甚至比不上自己地方的百姓,有的买牛了,有的盖房了,一年到头收的粮食比原来多多了,怎么能不羡慕?
发现原本同样水平的商人,因为抓住了天工学子带来的契机,一飞冲天,如今资产已经不是自己可以比拟的,怎么能不眼红?
三年前积极想要当地官员抢顾璋的百姓们,又坐不住的去衙门去找人了。
“大人,天工学子能来我们这儿当官吗?”
“顾大人只有一个,实在是太难求到了,但是天工学子有近两百个,咱们努努力,肯定还是有希望的!”
“是啊,大人,您想想法子,大伙求您了。看看周围都府的百姓过的什么日子,我们这日子过得实在是又苦又没滋味。”
被人群围住的衙门口的大人:“……”
难道他不想吗?
天工学子可不是简单的同僚,那是能带来数不清的功绩,日后官途更为通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