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他目光凌厉地看向女医官,冷声问:“为何她还没醒?为何小公主还没醒……小公主……小公主为什么还没有醒?”
他先是低声问,随即目光又狂热癫乱地落下少女的唇上。
花瓣般的唇不复往日鲜艳红润,此时像极了将要枯萎开败的花,不见丝毫生机。
谢衍神情慌乱,他修长的手伸向她的唇,兴奋痴迷地抚摸,可却感受不到她的生气。
手指在少女的唇瓣停住,谢衍目光一暗,颤抖着收回手,转而捧起了萧凝玉垂落在床边的手。
少女的手无力垂下,纤细,白嫩,指如葱根,谢衍珍重地捧起她的手,抚摸触碰。
好软。
谢衍猛地一颤,他长睫染了水汽,稍稍低头,将萧凝玉绵软的手贴着面颊。
但——少女的手没有传来他所期盼渴望的暖意,而是一片冰冷。
冷到彻骨。
谢衍眼皮掀起,点漆瞳孔难以置信地放大。
她的手还贴着他脸,肌肤相触,他似是闻到了她身上那醉人馥郁的清香。
谢衍愣了一瞬,后开始慌了。
他急于寻找她的温暖,想触碰她身体的暖意,于是,在萧凝玉的手指仍是阵阵冰冷时,他迷恋地含住她手指,细细亲吻。
只是,无论他如何亲吻,那柔软无骨的手仍是寒凉彻骨,比冰雪还甚。
她还是没有醒来,面容枯白,气息轻微。
倏然间,谢衍眼底一片湿热,他放下少女的手,他蓦地暴戾大吼:“小公主为什么还没醒?!啊!再不说,朕把你切碎了喂狗!”
这位帝王遽然变了神色,适才还平静颓丧,此刻却暴躁狂怒,他厉声大吼,吼声几要掀翻屋顶。
女医官的耳边一阵嗡鸣,她哪见过这种场面,被吓得面如土色,三魂六魄都飞了,只不停地磕头:“陛下,公主殿下身子弱,又染了疫病,需要静养调息,过几日便会醒的,定然无性命之虞,还望陛下饶命,求陛下饶命……”
“是么,会醒吗……”谢衍听到此话,声音又轻了下来,几缕乌浓的发丝散在两鬓,令他冷俊的侧脸柔和了几分。
“小公主会醒的,是吗……”
“是,是是的,陛下,公主殿下会醒的,还请陛下耐心等待,公主殿下需要调养……”
女医官连忙应道,冷汗眼泪一起流下,她觉得自己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只敢顺着皇帝的话应着,根本不敢再提那腹中胎儿可能保不住这件事……
“陛下,江贵有事求见。”
在屋内安静下来的一瞬,屋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是江贵。
“进。”皇帝淡淡说了一字,他坐在床边,将萧凝玉的手握在手心,十指交互。
江贵应声而入。
他进了屋后,抬眸扫了眼,将屋内情形猜了个大概,用眼神示意女医官退下。
女医官如获大赦,她松了口气,赶紧弓着腰缩着身子快速离开屋内,不敢发出半点声响,生怕又被这喜怒无常的帝王叫住,脑袋不保。
江贵进来,刚想行礼禀报要事时,耳边却传来这位帝王的嘶哑嗓音。
低沉破裂,但里面却带着欢喜的笑意。
“江贵,小公主有了朕的孩子……”谢衍细细揉着手心的手,薄唇弯起,“朕要当父亲了。”
这一刻,疯狂而病态的他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温柔神情。
他极是小心地触摸着手心的小手,轻轻揉着,不敢用重一分力气,生怕她会破碎消失。
谢衍想起萧凝玉腹中的孩子,眼尾扬起,淡淡笑了。
这是他这么多年来,最接近圆满的时候。
自孩童起,他的人生便腐烂无比。
他一直认为,上天为了补偿他,才赐了一个珍宝般的小公主给他。
现在,他又要有孩子了。
他和小公主的孩子。
听到此话,江贵讶异惊愕,他不由张大嘴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闭了嘴。
按这位公主那日看见他家主子的反应,如此厌恶,情绪激烈……这孩子生不生得下来还是未知之数。
他们这位皇帝未免高兴的早了些。
但这些话,江贵此时只能烂在心里,他断然不敢在此时说出口,扫这位皇帝的兴。
除非他不想要自己的脑袋了。
唉……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只是……”江贵没有说什么,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后,转而道,“陛下,溪章镇的瘟疫一事还等陛下去处理定夺。”
谢衍终于将目光从萧凝玉脸上移开,他看向江贵,语调阴沉:“嗯,是时候清算这些人的脑袋了。”
*
这瘟疫一事并不复杂,这疫病也并非无药可治。
太医院的太医合力诊治溪章镇的病人,在观察了诸多病人的病情和发病情况后,写出了一张药方。
将此药方上的药材煎以喝下,一月后便可痊愈。
只是……这些药材都极其名贵难得,需耗费巨大钱财。
先前,在溪章镇刚出现瘟疫时,沧州郡太守便曾将瘟疫一事上报,请求下拨银两用以赈灾。
朝廷确实下拨了银两,但是,这位太守中饱私囊,竟是将银两私吞,未曾分发药材,替百姓治疗瘟疫。
药材短缺,百姓无力购进高价名药,瘟疫便愈发严重,传染极广,一月之余便已是无法控制之势。
为了此事不泄露出去,这太守便以瘟疫肆虐,无法医治为由,将溪章镇围困起来,不救人,亦不放人,以期将城内之人和自己的罪孽都埋葬于此。
“陛下,按陛下之令,溪章镇瘟疫一事已经查清楚了,铁证如山,此外,太医院的太医都去往溪章镇救治病人,治病的药材正在四处搜集,准备分发下去……”
几日后,在思平镇的衙门高堂内,江贵正在细细禀报瘟疫一事,谢衍端坐其上,气息凛然,威严深重不可直视。
两边立着御林军,沧州郡太守跪倒在地,待江贵说完后嚎啕大哭,大喊求饶。
“求陛下,求陛下饶命啊……微臣是一时糊涂才做了如此之事……”沧州郡太守忙不迭磕头求饶,额上很快被磕出一片血迹,“求陛下饶命,微臣以后绝不敢再犯……求陛下饶微臣一命……”
那人说完后还在不停磕头,谢衍冷笑,朝那人缓缓走去。
“糊涂,以后?”谢衍抽出佩剑,剑刃闪着寒光,一晃,便几要将那人的眼刺瞎。
“为了一己私利,致使瘟疫扩散至此,溪章镇尸横遍野,成了一座死城……朕的小公主也因此染了瘟疫……”
谢衍手执长剑,一挥,那剑刃便横在了沧州郡太守的咽喉。
“你该,碎尸万段。”
谢衍冷声,那人听此脸色剧变,满是肥肉的身子想要爬到皇帝脚下,跪地求饶……
但,他的求饶声还未喊出,声音刚抵喉咙,谢衍轻巧挥剑……噗嗤一声,一颗人头已然落地。
鲜血四溅,咚咚咚,人头滚落远处。
谢衍面无表情,厌恶地将剑收回剑鞘。
江贵许是见多了这样的情形,他眼角抽了抽,闭嘴不言。
“剁碎,喂狗。”
谢衍冷声吩咐,将剑扔给江贵。
随即,他拿出袖子里的锦帕,将手上沾染的血迹细心擦拭后,又去了萧凝玉的屋。
*
谢衍进屋后,细细查看萧凝玉的伤口,按照医官嘱咐,小心地在那处上完药后,萧凝玉醒了过来。
她无力地睁开眼睛,想要挣扎着起来。
但是,她只堪堪动动手指,全身就似被人敲碎了筋骨一般,四肢百骸都透着痛意。
尤其是……尤其是身下。
太疼了。
萧凝玉双颊发红,眼睛也有些红了。
昨晚所发生的事情断断续续,如潮水般涌来,不断侵袭着她的脑袋。
那些画面一闪而过,萧凝玉头疼欲裂,眼泪滚滚而落,不欲再想时,鼻间萦绕一阵冷香。
她一惊,开始止不住地发抖。
是谢衍,那疯子。
而谢衍刚好上完药,便看到萧凝玉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大喜,沉寂的双瞳陡然泛光,神情温柔又兴奋地握她的手。
“小公主……你醒了……”
他声音极其喑哑,低沉惑人,又用她的手贴着自己的脸。
如兜头冷水泼下,萧凝玉的手一触到他肌肤便快速抽回了手,止不住地发抖。
手心一空,谢衍昳丽的脸瞬间苍白。
他以玉冠束了发,一身月白绣龙纹的圆领锦袍,此刻堪堪坐在床头,看过去时,倒颇有翩翩公子的矜贵温润气。
萧凝玉充满敌意地瞪他,又怕又恨,手捏紧成拳。
她此刻看着谢衍只觉得,只觉得他是一衣冠禽兽,一披了一副好皮囊,惯会欺骗折磨人的禽兽。
萧凝玉的眼神犹如刀刃,但这位俊美的帝王惊愕一瞬,很快又眉眼温柔,颤抖着将手伸进被子,极是珍视地抚摸萧凝玉腹部。
“小公主,我们有孩子了……”他眼睛发红,似乎在哽咽,“我们有孩子了,小公主。”
萧凝玉欲要挣开他的手猛地停下。
她一怔,如遭雷击,难以置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