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乌云散开而阳光露脸的那一瞬间,地面上那一团团水漥似乎特别的清明,连自己的倒影都清晰得令人嫌恶,我讨厌捲进张秋的事件中,我甚至对自己怀疑学长可能是孩子的父亲感到烦心。
回到家后,被雨水彻底洗礼的衣服开始发出异味,我随意的将衣服丢在一旁后,就到后院拔着草,虽然忘记爷爷是何时交待我要拔草,但是现在拔应该还不算太晚。
刚下过雨的土地上,过多的雨水导致无法吸附,每拔一根草就伴随一团泥土,我捺着性子慢慢的将泥土甩掉。
「我回来了。」谢小轮打开我身后的窗户,洪亮的嗓音跟我现在的心情恰恰成了反比。
「肚子饿吗?」
「不会,最近要减肥。」她在我背后发出了很大的声响,我转头一看,发现她从窗户内跳了过来,落在我身旁。
「怎么了?」我要她别踩在泥土上,免得白布鞋变脏。
「先减肥成功,上大学后的人缘才会比较好啊。」她踢着泥土。
「结果出来了?」我突然想起谢小轮大学推甄的结果应该出来了才对。
都怪我,老是在忽略她的事,总是无法一心二用,只要专注一件事,另一件就会被我丢在脑后,然后又在感叹自己无法即时参与。
「早就出来了。」谢小轮从书包里拿出通知书,是台北的大学,而且还是正取第二名,好像真的挺不赖的!
「你要回台北读书?」如果我真的没记错的话,她的成绩应该也可以上我读的这一间大学才对。
是在逃避小偷学长,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她拿回通知书,那一间大学好像就在台北的家附近。
「你毕业后会回台北吧,如果我还读这里,那不是被你丢下了?」她将白布鞋脱掉,「所以我想要先回去,反正这里也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
「我不会把你丢下啊,你永远都是我妹妹。」说得好像我毕业就六亲不认。更何况我现在才大二,离毕业还有一段距离。
「所以,我什么人都不会选。」她低头发了疯似的将泥土涂在白布鞋上,「他们不是东西,所以我不打算拥有。」
「这样不觉得残忍吗?」逼她二选一,我还以为我是最冷酷的那一个。
「不会啊,反正他们也不是真的喜欢我。」谢小轮自以为很慷慨的送了一双沾满了土色的布鞋给我,还有她刻意喷在鞋内自以为很香的香香剂。
如果没有发生张秋那件事,或许我还会帮小偷学长多说几句好听话,劝谢小轮不要这么想不开,但是现在的我不想再把外人扯进来,我尊重她的决定,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我跟她一起承担。
「爷爷昨天教我煮仙草汤,你要喝一碗吗?」其实仙草汤的製作方法很简单,去买现成的仙草冻切丁,再煮好甜水放凉,将两个倒在一起就成了好吃又清凉的圣品!
爷爷真是一个新好男人,什么菜都会煮,什么植物都爱,奶奶真的很幸福。
我得向他看齐才是。
「冰的吗?」她又从窗户爬了进去,笨手笨脚的她还要我帮忙在后头推一把。
「热的也有。」再加热就好了。
我把土色布鞋拿到屋角放着,没必要勉强它变白,等太阳够大的时候,它就会变得比原来更漂亮、更自然。
「你看起来有心事。」谢小轮端了一碗冒烟的仙草,不知道是去加热冒的烟,还是因为太冰凉冒得烟。
「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
「什么啊?」谢小轮忙着吞仙草。
「如果梅雨季节不要那么早来,应该就会比较轻松。」我拔掉一株已经高到我腰部的杂草,附在上面的泥土一大团,甩都甩不掉。
「你跟嫂吵架吗?」
「对啊,好久没吵架了。」我把落下的泥土拿来当作布鞋的外衣。
「为了我吗?」谢小轮喜欢往脸上贴金,这种事千万不能变成习惯。
「小事而已。」
「那关梅雨季节啥事?」
「有一点关係。」如果能敷衍了事,我真想把草往谢小轮的脸砸去。
让她认为我这个当哥哥不是她想像中的那么好欺负,最好以后别那么多话,要识时务为俊杰,但是这种完全不符合我个性的话语我讲不出口。
「我知道你们的感情好到爆,也听说情侣的感情是愈吵愈好,不过嫂的个性比较喜欢装作不在乎,但是一旦爆发,比火山还惊人!你懂我的意思吧。」
「我知道。」因为我早上才跟她吵过,所以我瞭解谢小轮的明白。
爷爷奶奶回家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我和谢小轮闭上嘴,她继续吃着仙草汤,我继续拔着草。
拔草这活儿其实很单调,只要把不要的拔掉,这么简单却让我耗了这么久的时间。
谢小轮又去把碗装满仙草,在窗户空盪盪的期间,爷爷跑来跟我说今晚的菜单,我笑着问他要不要加点草?
爷爷只叫我自己吃,并没有接纳我的意见。
「你是没事找事做吗?」谢小轮刚才明明放话说要减肥,现在手上还端着那一碗仙草,而且我好像加了好几匙的糖…。
「是没事。」也不想有事。
「跟嫂吵架让你的打击那么大哦?」
「仙草就别吃了,小心变得更肥。」
墙角那双布鞋上头的泥土开始剥落,我将拔起来的草全部集成一团,放在墙角和布鞋作伴。
明天太阳出来的时候,应该可以一起成长、衰弱。
我下定决心了,张秋的事和我无关,就算小偷学长真的是孩子的父亲,我也可以欣然接受,毕竟朋友年纪轻轻就当爸爸,那是福气,我也不能反对。
说不定我以后还有机会当个乾爸…!
我不会再和婉豆吵架,也不会再为了别人而和婉豆大小声,绝对不会!
「对了,我忘了跟你说,张望海好像也跟我考上同一间大学,又要跟他同校了…」谢小轮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这是孽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