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吗?”阿房斗胆伸手去抚摸它。
藤妖缄默不应,一直到天亮阿房要去请安才回去穿衣。
藤妖躲在外面偷偷看,里叁层外叁层的宫装将公主裹地动弹艰难。
临走之前,阿房跑到它身边悄声说:“我知是你,放心,我绝不说出去。”
冬季悄然而至,公主十五岁生辰。
皇宫中摆宴庆贺,公主却流泪回来,委屈地告知藤妖,“父皇要将我远嫁。”
藤妖趁她哭的伤心并不留意,悄悄用藤落在她发顶。
而这一触碰,被公主抓着正着。
“你还说不是妖。”公主抹泪,吓得藤妖抽回藤枝。
“好,那我就请无羁师傅来瞧瞧你,他可是铁面无私之人,遇妖必收。”
眼看阿房就要走出宫门,藤妖败下阵来,“公主留步。”
阿房回眸,笑脸一下被藤树旁的男儿英姿惊艳失语。
藤妖相貌俊美,举止投足之间都透露着大家公子的气宇,这让从小困于深宫的阿房一见倾心。
藤妖被她看的不好意思,想了想,还是用人类的礼数相待,拱手跪地。
“我确是妖,还望公主不要声张。”
阿房背手,羞赧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尾桥”
此后,他们便捅破了窗户纸,凡是没人时阿房必定要尾桥现身相见。
尾桥在深山存活上百年,并不通晓七情六欲,只知道阿房叫他,他便答应,阿房欢笑,他便欣喜若狂,阿房难过,他便四肢作疼。
这样过了一个冬天,阿房却病倒了。
太医纷纷摆头,不知公主所患何病。
某日无羁前来驱邪,盯着缠绕房屋的树藤看了许久,最后主张烧毁青藤。
阿房拖着病躯阻拦,之后知道瞒不过无羁,便如实相告,甚至跪下求他。
无羁杀心已动,自然不会轻易罢手,但公主的病却无人可医。
尾桥现身以藤血救治公主,无羁才知道他如今是公主的药。
公主苏醒的那晚,尾桥陪在房中,独熬油灯。
“尾桥,你为何不看我?”
她去抱尾桥,尾桥却躲开了,“噗通”跪在地上。
“公主之病因我而起,请公主速速搬离这里,再用火把烧毁青藤。”
“那你不就死了吗?我不。”
尾桥将自身是毒物的事情说出,公主皱眉神伤,“所以,这么多年你都是孤身一人吗?”
尾桥沉默垂眸。
阿房奋不顾身地抱住他,“尾桥,咱们谁都不要抛弃谁,好不好?”
这句话摇动了尾桥,他再也忍不住回抱住阿房,同样孤独的人便这样有违天命地相爱了。
阿房也会生病,但就像无羁所言,他便是她的良药。
只要尾桥存活一日,便可保她无忧。
心意相通后,他们整日纠缠于床榻。
尝了禁果的两人,痴迷情欲,终日难舍难分,偶时叁天叁夜沉迷欢好也是常有之事。
阿房像是种了催情药,与他不分昼夜地恩爱,每次酣畅淋漓地交欢之后便会小病一场,尾桥再以鲜血喂食,病情转日可见起色。
十七岁时,因公主身体抱恙,不易长途跋涉,婚期也一推再推。
阿房十分高兴,尾桥也是如此。
可时间一长,阿房毒素积累,尾桥的鲜血也日渐枯竭,便不足以保她安全。
而就在两个月前,他们一次欢好,阿房就一病不起。
尾桥知道是自己的过错,于是刻意保持距离,经常去御膳房偷食鸡心补身,希望有更多的血为阿房食用。
有时听见阿房病中呼唤,他也会忍不住进去探望,与阿房贪欢旖旎片刻。
*
人生在世,多的是身不由己,更何况是生于帝王之家。
贵为公主,注定是不能想寻常女子那般随心所欲。
霓罗惋惜颔首,“阿弥陀佛,人妖殊途,你在她身边终有一日会害了她。”
两行清泪坠落于床榻,藤妖不舍地抚摸女子脸庞,指尖因悲伤而颤抖不止。
“我知道。”
相善曲起一条腿坐在椅子上,仰面喝茶,好言相劝道:“藤妖,公主毒入骨髓,多则半月,少则叁日便会魂归地府。”
闻言藤妖悲痛欲绝,伏在公主手边闷声抽泣。
良久之后,藤妖抬眸,“我不会让她死的。”
霓罗怀疑道:“所以宫中偷心之事,也是你所为?”
“不,我从未害过人。”
霓罗小心诱问:“一颗人心,便可补你的消耗,你对公主情深意切,就没有动过这个念头?”
藤妖恳声切切,对天发誓道:“我虽然是妖,但也知道性命珍贵,若有半点虚言,便让我身首异处,永世受刀剐之刑。”
看他言之凿凿,不像是撒谎,霓罗便没再继续追问。
转头,坐在椅子上看笑话的相善竟然不知所踪。
霓罗正要去寻,床上绿光耀眼,藤妖身体宛若破裂的瓷器,漏出千丝万缕的绿芒。
他轻轻覆在公主身上,身体裂缝越发的大。
“我的小公主,睡吧,尾桥会永远陪着你的。”
光芒刺目,霓罗抬臂掩目,绿光稍纵即逝,再睁眼房中已无尾桥。
细碎的绿色星点洒在公主身上,凑近一看,公主气色红润,完全看不出大病的模样。
霓罗伸手探鼻,气息沉稳有力,更像是睡着了。
看来藤妖是用自己的命救了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