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还没有到,街上便已充满了欢乐的圣诞气氛。各式各样的圣诞歌在各大商场播放着,却只加添了他的沉重。
这些日子以来,他不时想起安格斯的话,也愈来愈确定自己应走的路;现在的困难只在于,他不愿意。
是的,诚如安格斯所言,他不该让她改变的──纵然她在他面前,总是一副从来没变过的样子,可是她终究还是变了。变得倚赖、她从不想要的倚赖。
从前交往的时候,她最讨厌他的帮助,所以纵然忧心忡忡,但他往往只是在边上看着她为目标而努力,直至她成功了,向着他微笑的那时候,他才能彻底放下心来。
可是她现在成了什么样子?
她不再是那个总是傲视一切的言蕙萱了。
而造就这个她的人,是他。总是宣称爱她的他。
他不断地为她的幸福而努力,最后却连她的快乐都剥夺,这教他情何以堪?
也许他不该再欺骗自己了。他爱她,也认为她早晚会爱上他;然而事到如今,爱上了又如何呢?
这世界总有些事,是即使相爱也无法跨越的。
当初向她求婚,毕竟还是太衝动了吧?他苦笑着。其实他是懂的,当初她答应他的求婚,最主要的原因是感动;他和她都考虑得不够,忽略了婚姻里可能出现的问题──那不是感动或相爱就能解决的事。
爱情是两个人的事,但婚姻并不是。当年的他太天真,满以为只要他付出的够多、只要能让她爱上他,那问题便都会迎刃而解;而事实证明,他确实是太不成熟了。
然而,就算懂了、明白了,也不能扭转什么了。
他叹息,再度埋首于午餐之中,麻醉自己对即将来临之离别的恐惧。
电话铃声霍然响起,他不慌不忙地掏出手机,电话那头传来助理秘书战战竞竞的声音,「那个,总裁,您吩咐我办的事我都办好了……」
「好的,谢了。记得不要让李秘书知道。」
「是、是的……」
话音刚落,助理秘书便瞬即截断了通话。
为什么这样的事要让她来做呢?难道是因为这是私事吗?但又为什么不能让李秘书知道呢?啊啊啊啊!算了!不要想了不要想了!李秘书曾经跟她说过,在谢氏企业工作,最重要的要诀就是不闻不问,只要听令行事就好!
虽然……她真的很想八卦一下啦……
那边厢,谢哲宇看着眼前的午餐,忽然失去了食欲。
他知道助理秘书一定很好奇,但他也知道以她胆小的个性,是绝对不敢向任何人提起的──至少,不会向跟他父亲往来甚篤的李秘书提起。
这一年多以来,他究竟给了她多少痛苦,他不晓得;但至少在最后,他要还她她应有的快乐──纵然,他并不在那快乐里头。
『女人都不喜欢改变的,尤其是凯萨琳那种事业型女性。所以,我不可以改变,也要尽力不让她改变。』
***
很快的,眾人迎来了意义非凡的圣诞节。
在此之前,除了那夜问过她要什么礼物之外,谢哲宇完全没再提起过圣诞节。
儘管她努力控制自己,但还是没办法阻止各式各样的负面想法在她脑海里回盪。会不会,他选择出席公司的晚会而无法陪她?会不会,依莎贝拉也在晚会里?会不会,他找到了更好的女人?会不会……他不再爱她了?
只要想到此处,她的泪水便会无可抑制地落下──难以停息。
临近中午,她坐在大厅的窗前,等待阳光把她的泪痕晒乾。以往,日记是她的避难所、是她唯一的倾诉对象,但近来,谢哲宇的异常行为,让她低落得连诉苦的心情都没了。
看着窗外灿烂的阳光,她有那么一瞬,希望天空会下雨。
那样的话,圣诞节过得不快乐的人,就不只她一个了吧……?
这样想的确很坏,也对其他人很不公平,但她却无法制止这样的念头。
正当此时,一阵微弱的脚步声响起,中断了她的思考。她回过神,淡淡地回了一句,「什么事?」
一个女佣走近来,礼貌地鞠了鞠躬,「少夫人,少爷请您在午饭后到花园一趟。」
「我知道了。」
女佣又是一个深深的鞠躬,随即离开了她的视线。她再度抬头,望向阳光照射的方向,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微笑。
***
花园吶……说起来,她已经很久没到花园了呢。走在谢家花园的小径上,她想着。
小径即将终结,她踏上草地,下意识地一仰头,却被惊呆了。
眼前的,是一大片一大片的,黄色玫瑰。
她记得,一个月前她来这里时,并没有这些玫瑰的。所以……是哲宇吗?思及此,她霍然四处张望了起来,却始终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正要放弃之际,她忽然发现,前方的圆桌上似乎有些什么东西,她连忙跑上前去。
她没有看错,那是谢哲宇给她的留言──
萱萱,这片黄玫瑰花海,是我给你的圣诞礼物。
我可是花了很多心思,特地从外国的玫瑰园运过来的哦,喜欢吗?
很抱歉今天不能陪你过,但我有很重要的话跟你说,晚上在房里等我。
ps黄玫瑰的花语是:享受与你一起的日子。圣诞节快乐!
她捏紧手里的纸条。笨蛋哲宇……他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让她那么感动?怎么可以让她想起,那份她遗忘已久的感动?
她……还怎么能离开他呢……
看着被她捏得有点皱起的纸条,她的嘴角不由得上扬。是了,这就是他的目的了吧!不让她离开他!
果然是谢氏企业的总裁,有够攻于心计。
甚至于,把她的心都攻陷了……
***
她、错、了。
在这个圣诞节的晚上,她悲哀地发现这一点。
他并不是不让她离开,他是要逼她离开。
他甫回来便进到房里来,拉住她的手,一下子便把她拥进怀里,沉默了好久好久,始终一句话都不说。
房里的气氛沉重得她几乎喘不过气,而不祥的预感则是愈来愈强烈……
她感觉到他的下巴正磨蹭着她的发,也觉察到他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抚着她的背。她熟悉这种动作,他不安时,往往会这样拥着她,藉以掩饰自己的紧张。
然后她听见他的声音──一贯的低沉、悦耳,却说出了最残酷的话。
「我们……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