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止的木偶曾经也是人,
只是它们失去了那把能让它们变得温暖的钥匙;
木然的钥匙曾经也有心,
只是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让它们回去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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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要死了没有?」狂傲而冷嘲的声音,用不着多猜多想便知来人是谁。
「我若是死了,第一个找你陪葬。」我不慌不忙地道。
邵奕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单指挑起掛在床头上的一条医用胶管,道:「我可没有想要跟你一起下地狱的想法,你还是别作多想。」口吻自满得令人无法接受。
「这是当然,下地狱的是你不是我。」他倒是没回答我,目光落在我掌心上的mp3,一声不响就拿了过去,打量道:「这东西你倒是保存得挺不错,一点都没被弄脏弄坏,只是没想到那么久以后还能看见这玩意儿,还以为被弄不见了。」
我又不像是你,买的东西都只好看不好用。我心中默唸,顺手把mp3又再次抢了回来。
「我妈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我比了比手中纤巧的mp3,作挑衅状。
「我付了钱,即便给了别人,那东西仍是我的东西,包括拿着我东西的人也是我的。」他像是故意地扬起得逞的笑容,道:「你是要把mp3给我还是怎样?」他朝我摊开了手。
我毫不犹豫地把耳机脱了下来,飞快地塞到他手中,速度快得连我自己都觉得讶异,总觉得气氛有点不自然,或应该说是......尷尬。
「借你听,没半年时间也别想还。」这厚脸皮的傢伙,终有一天要让你在我面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乾咳一声,没多说什么,只戴上一边的耳机开始重复地听着刚刚的钢琴曲,微颤的馀音像是缓缓穿过耳机上的两块软胶,发出了微弱的声响,有的没的地触动着一个人的思绪,也牵动着心里最深处的那一片痛处。
「嗯哼......」低沉的轻哼声让我没来由地吓了一跳,眼睛睁得老大地盯着某个正在哼歌的傢伙。
我认识这个人或多或少也有十年的时间了,即便总觉得他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但我自问还算是了解他的。长这么大了,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见面前这个人唱歌,虽然并非完完全全如普通人一样地唱着,他唱歌时的嗓音却是难得地不错听,冷不防让我有些惊讶。
今天该不会是什么不好的日子吧,连这人都疯了......
突然一个小破音,让房间一下子静了下来,那张好看的脸上掠过一丝错愕,硬是装成一副没所谓的模样继续哼唱着。
我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心中的鬱闷和不适顿时一扫而空,灌进来一股股令人安心的暖流,首次对邵奕有了一点点感激的心情,是因为他,才让这一刻的我感觉好受了一点,而且还是用如此另类的方法。
邵奕恼怒地轻斥了一句:「你别吵!我听不见了!」
「听不见是你耳朵出了问题,又不是我吵着你了。」我心情大好,揶揄道:「明明是来探病的,却把病人唯一用来解闷的东西都抢了去,而且还两手空空的,连一根毛也没带来,你也算是脸皮厚了,比墙壁还厚!」
上一次这样放松地跟一个人说话,该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谁说我没带?这样的蠢事只有你才会做。」他忽然起身走了出去,正当我还在疑惑的时间,他又再次经过自动玻璃门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一个迷你的水果篮。
我身体一颤,目光久久也不愿直视那有着无数回忆的东西。
我感觉到有些东西被放在我的大腿上,我下意识推开那不重不轻的物体,偏过脸去道:「我已经吃饱了,放到一边去吧。」
「这还不是你说我没带东西来,东西拿来了又不看。」一个鲜红色的果子被递到我的面前,「吃一个吧,是你妈买来让我拿给你的。小心点收起来,可别被人发现了。」我犹豫了一会,才慢慢转过身去,他慢条斯理地啃着一个苹果,微皱着眉。
「你今......」我刚要开口,自动玻璃门倏地打开,病房护士走了进来,一看见邵奕便蹙眉喝斥道:「先生,这里不能吃东西,而且探病时间已经过了,请你尽快离开,不要阻碍病人休息,要不然病人是怎样也好不了。」
虽然语气有点差劣,但却是恰好地替我这个「受害者」出了一口气。
邵奕回復原本那副冷得将人冰封起来的德性,似是有些许不悦,我连忙抢先一步道:「你回去吧,我没事,跟我妈说不用来看我了,医院多细菌,很容易生病的。」
他扫了我一眼,道:「没大脑的人才会生病,睡吧你,把隔离病房的人都给吵醒了。」
「我......」护士眉心轻皱,像是在怀疑着我,我没多搭理便躺了下来,合眼假寐。
听见脚步声渐渐远去,玻璃门再次闭上的声音,缓然张开双眼,望着那一篮被邵奕放在床边的红果子,嘴里却是没由地泛起了一阵没嚐过的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