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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天书 > 校园言情 > 仲夏夜之梦 > 第二章(三)
  抹了把脸,目光不经意瞄到右侧的书柜,我惊喜地发现那里摆着英国大文豪莎士比亚所写的《仲夏夜之梦》。
  《仲夏夜之梦》是一部爱情中带有奇幻元素的作品,浪漫氛围浓厚。不过真正让我印象深刻的,是其中某个部分的剧情。
  书中,荷米亚与黎仙德是对相爱的情侣,然而,荷米亚的父亲却希望她嫁给另一名追求者迪米崔斯──很不凑巧,那正是荷米亚的好友海伦娜所爱的人。后来,荷米亚与黎仙德决定私奔,荷米亚悄悄将这个消息告诉海伦娜,孰料,海伦娜却对迪米崔斯露了口风,得知祕密的迪米崔斯连忙啟程追赶两人,海伦娜也跟随在旁。
  在追赶的途中,小精灵帕克发觉了四人间的关係,便趁着他们疲累休息的时候,将具有魔力的三色堇花汁液滴在他们的眼皮上,希望四人能够两两终成眷属。没想到阴错阳差之下,却让黎仙德跟迪米崔斯都爱上了海伦娜,荷米亚则遭到两人拋弃。
  幸好最后,小精灵帕克再次使用三色堇花的汁液,挽救了自己的过失,让黎仙德重新爱上荷米亚,并成功让迪米崔斯则和海伦娜成为恋人。故事的结局,也是皆大欢喜的好结局。
  回忆的同时,我也从书柜上抽出这本书。
  对于喜欢的经典名着,我有个嗜好,就是会去阅读不同翻译的版本。像《傲慢与偏见》就读过五个版本,《咆哮山庄》读过三个版本,《仲夏夜之梦》若再加上手上这一本,应该也是第三个版本了。
  反正……技多不压身,书读多也不压身嘛!还可以比较跟学习不同翻译之间的特色,多好。
  走出书库,正打算找个桌位坐下,我就察觉连书库周边的座位也全都满了,还有人专程来这里睡觉的,图书馆不愧是夏日的好去处。
  抬眼顾盼了下,最后我找到一排座位底端四人座的空间。说是四人座,但其实两左两右分成两侧,中间有块高高的木板隔开,同侧的两座位间也有隔板,只不过桌位相连罢了。
  座位上,左侧的女同学正在睡觉,将背包摆在隔壁桌的椅子,我不好意思叫醒她;而右侧同学则离了席,桌面摆着笔电,同样把包包放在一旁的空位上,不晓得去哪了。
  看来,还是得去找别的座位。
  我叹口气,转了个弯,打算到书库的另一侧去看看……但那里通常人更多,大概也座无虚席了。
  不过,我却瞧见在书库层设置的饮水机前方,有个眼熟的人影。装完了水,他将水瓶靠近嘴边,不经意朝我这方向望来,动作随即停滞。
  是靖文。
  回过神后,他扬起嘴角朝我頷首,我也走过去打招呼。
  「你来看书啊?」他率先问道,因为在图书馆内,音量压低了些。
  「一半一半,也在等上课。」我苦恼地笑笑,「但现在找不到座位。」
  他喝了口水,听我这么说,含着水就模模糊糊地说了句话,但我半个字都不懂,只能狐疑地对他摇头。他皱了皱眉,重复一次,速度放慢很多,还加上左手乱挥一通。
  但我还是不懂地摇头。
  靖文露出纠结的神情,似乎在想怎么样才可以让我懂。
  于是我好笑地开口:「呃,你要不要把水吞下去再说一次?」
  他睁大眼睛,立刻将口中的水嚥下肚,尷尬地说:「我忘了。」
  感到有趣,可是现在笑他好像不太过意得去?硬把想笑的衝动逼退,我又问:「所以你刚才说了什么?」
  「喔!我说我隔壁有空位啦,看你要不要来坐。」闔上水瓶的盖子,他貌似仍有些困窘,讲话讲到一半视线还往旁边偏掉。
  「哪里?」我马上追问。能跟认识的人坐在一起自然最好。
  「那边过去而已。」他指指转角,对我招手后起步走去。我赶紧跟上。
  结果,他的座位就是放着笔电的那一个。
  「坐吧!」靖文拿起原本放在空位椅子上的背包,挪了下笔电后,就将背包塞进桌面剩下的空间,还自言自语了句:「喔!刚刚好,量身订做的。」
  听见这么直率自然的发言,我闷笑一声,才放下包包在椅子上坐下。
  瞄到他笔电打开的页面是份有大大小小表格的文件,而且看起来密密麻麻,字数挺多的。我困惑了下。
  「那是报告吗?」我比了比萤幕示意。
  「喔,不是。我在打系学会的活动企划书,打完就要直接传给会长了,但家里网路连不上,只好来这边用学校网路。」说到家中网路连不上那句,他露出有些无奈的神情。
  听说学校附近某个地方在施工,邻近住家的网路都多少有影响。还好我家离得稍远一点,学校网路方面也都没受到干扰。
  我讶异地反问:「你不是有在学校工读吗?还跑系学会,不累啊?」
  「还好啦!比起有人又打工,又社团,又系学会,休假还去当志工,我这已经是小case了。」也许是打字打累了,边回应,他边将手掌握紧又松开,重复了数次,「而且,这些事不做,以后出社会恐怕就没机会了,到时后悔都来不及啊!」
  我点点头,算是满能理解他的想法。身边也有很多把上大学视为「玩」大学的朋友,这个「玩」倒不是贬义,而是把上大学才能进行的活动,都当成一种尝试、一种享受,彷彿开心玩乐一般。所以,即使疲累有压力,他们也都认为值得。
  跟这类人比较起来,我就不擅长把自己的行程表排满,总会留点空间时光,期间就让自己轻松一点,甚至什么事都不做,才不会把自己的身体操坏、烧毁。
  靖文笑了笑,见我没再继续发问,才转过头去专心打他的企画书,而我翻开手上的《仲夏夜之梦》,开始阅读前还瞄眼手錶确认了下时间。
  看了四十多页,时间也过去三十分鐘。当我又翻过一页,耳边却忽然响起靖文悄声询问的嗓音。
  「你在看什么书啊?」他问。
  融入在剧情里,突如其来的说话声让我小小吓了一跳。飞快地转头望向他,我正好近距离将他微微笑着的侧脸完全纳入眼底。
  然后,我听见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声,只是扑通、扑通却好似雷鸣。
  明明保持距离的话,什么感觉都没有,但近期频频不期而遇,除了让我意外,每一次每一次,都让我发现他并未展露于表面的特质。就像本来远远看一幅水墨画,以为只是简单勾勒的景致,但靠近一看,每一笔画中都有精细之处,令人惊艳。
  不过另一边,靖文看见我愣住的反应,却是赶忙将身体退回去一些,歉意地说:「对不起,忽然说话吓到你了啊?」
  从思绪中抽神,我迅速摇头,停顿了下觉得欲盖弥彰,才又点头承认。
  他的模样略显困窘,我赶紧拿起书,将书封秀给他看,顺道转移他的注意,「莎士比亚的《仲夏夜之梦》,你知道吗?」
  他偏头思索了下,然后说:「只听过四大悲剧跟《罗密欧与茱丽叶》。」
  可以分出《罗密欧与茱丽叶》不在四大悲剧里,我已经觉得他很优秀了,尤其他又是理工科系的。我猜如果拿去问跟他同班的小玫,她恐怕还会悲剧地反问我四大悲剧是什么东西。
  「这本满曲折的喔!我觉得写得很精彩,有空可以看看。」说着说着,我噤了声,联想到我们俩和书中两名角色的经歷有些相似。
  喜欢的人早就喜欢上了别人,即使将感情传达出去也得不到回应的迪米崔斯,就像靖文。
  而喜欢的人却喜欢自己最要好的朋友,面对如此窘境的海伦娜,就像我。
  下一秒,想起海伦娜喜欢的人本来就是迪米崔斯,还在结局跟他成为了恋人,我下意识地用力甩头。
  不对不对!就算有类似的地方,但不相同的点更多!两名角色的性格也跟我还有靖文完全不同!
  如果比照之前的模式,对某个人稍有好感就放任自己陷下去,最后又会越变越糟的,就跟我以前那些失败的恋情一样。
  我总是一头热的衝动,造就了好几名前男友的遗憾,即便他们都对我一贯地包容体谅,连分手时也是,老把错归到自己身上,说对我不够好、不够体贴,没多花时间陪我,才让我想离开。
  其实不是那样的。他们都很好,一个比一个还要好,真正不好的人是我。
  起初以为自己很喜欢,就毫无保留地把这种情感告诉对方,也得到对方的承诺和信任。久了以后,热情不復当初,承诺和信任就变成枷锁,使我后悔、难受。
  喜欢一个人很快,可是,喜欢消退得也很快。问我为什么,我答不太上来。
  可能小玫说的对。我看上的一直是差不多类型的人,脾气温柔的好好先生,不会跟我吵架,连吃醋都不太会。久而久之,两人的相处情形就成了复製贴上,连偶尔准备的小惊喜,也都高兴得很空虚。
  所以,先陷进去的是我,先抽身的也是我,没有一次例外。
  「怎么了,你还好吧?」接着,靖文不解又带着关切的话语拉回我的思绪。
  可能是方才甩头的动作太过突兀,才让他感到奇怪。
  「……昨天没睡好,有点想念周公,呵呵。」不晓得如何回应,我又撒了小谎。
  我瞥见靖文的眉头轻轻一蹙,眼神半信半疑。
  我明白自己的表情肯定露出破绽了,但靖文仅是沉默了会,便说:「那你要不要趁现在睡一下?还是你下一堂就要上课?」
  「嗯,是下一堂。没关係!两节上完我接下来就没课了。」我仓皇地瞄了下手錶,时间差不多,该走了。「我要先去上课,你的企划书加油啦。」
  「哈哈,我也快解决它了!」他笑了笑,「拜拜!」
  「嗯,拜……」我站起身,话都还没说完,刚转弯走来的两个熟悉身影就映入眼帘。
  我的天,居然是小玫和纬昕!
  「欸?湛瀅?」小玫一眼就望见我,快步走了过来。当发觉靖文坐在我隔壁的座位后,那表情是一整个经典,跟抓到艺人花边新闻的狗仔队嘴脸有得拚。
  说我现在像被雷轰到,体内有万马奔腾,头上一群不祥的乌鸦在飞,根本再贴切不过!
  稍后,纬昕也缓步走来,乾净俐落地再补我一枪,「好巧,你们两个也一起来图书馆念书啊?」
  并不是一起来啊!是碰巧遇到,跟我碰巧遇到你们一样啊!我边无声反驳,边无厘头祈求着可以凭空出现一个地洞,让我直接跳进去消失。
  小玫掩着嘴贼笑,眸中彷彿……不,是很明显传达出「我就知道你出手了!喔呵呵呵」的讯息。
  「不是啦!我先来的,湛瀅找不到位置才坐我旁边。」靖文出声帮忙解围,面色貌似有些发红。小玫见状,眼中的精光不减反增,让我一个头两个大。
  现在解释只是愈描愈黑!我索性提起包包,迅速说道:「我、我先去上课了!再见!」
  然后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完全没料到会有那样尷尬的碰头,早知道我就不上图书馆了。
  疾走出图书馆,我捂着胸口微微喘气,同时想起刚刚走得太快太急,竟忘了要把《仲夏夜之梦》拿去归位。
  糟糕,我总不能再走回去,导致误会更大吧?
  纵使心里有罪恶感,我也只能站在门口回头,默默向图书馆的整理人员或工读生赔罪,并按住左胸,感受着犹然不整的心跳,而后快步赶去上课。
  不过,几分鐘前靖文脸红的模样,却不断地、不断地在我脑海中浮现。
  我的心跳又更乱了。
  「我想,我害怕会喜欢上你,更害怕的,是无法喜欢你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