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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奴赶着牛正在粮场上碾压麦子,赵西平找到粮官交谈几句,说明身份后,他毫不费力的用骆驼运走一百捆麦秆。
  趁着夜色,赵西平带着奴仆和帮工将骆驼驮的麦捆卸下来堆在地上,当晚给辛苦了一日的骆驼加餐,次日一早送回沙漠里。
  河道窄处拦上横木,一百个麦捆都丢进河里,甘大甘二在隋良的地里收黄豆,洗麦秆的活儿只能是赵西平动手。他穿着裤子走进河里,先是挑开捆麦秆的草绳,再用长杆将麦秆摁进水中。
  流动的河水带走麦秆上的浮灰、虫蚁和草渣,散开的麦秆在河道上堆积了厚厚一层,赵西平艰难地行走在其中,不断将麦秆浸入水里,再推走水面上飘的草渣。
  隋玉站在树下摇着蒲扇扇风,有客商过来,她往河上游指,说:“想洗澡往上游走,或是你们晚点再过来。”
  “这是做什么?”客商寻块石头坐下,说:“过两年这些树长大了,河边就阴凉了。”
  河边种的树都是开春从山上挖来种下的,山上土壤贫瘠,树苗长得瘦弱,移种过来之后上过粪肥,土壤养肥了,树也长精神了。
  “洗麦秆做什么?”客商又问。
  “洗去虫蚁和草渣,之后捞起来摊在桌上晒干,晒干了把泥榻上的干草换下来。”隋玉解释。
  “搞这么仔细?”客商惊讶,“我家床上的干草换的都没这么勤。”
  “你们赚大钱的还睡草铺?”隋玉笑问。
  “草铺睡着舒坦,又软又暖,是个好东西。”客商解释。
  隋玉趁机打听:“你们在关外可见过一种白色的花,没开花时是青色的,像没熟的桃子,开花后是绵白色,像芦花一样是软的。”
  客商听她描述,推测道:“可以用来取暖?”
  隋玉点头,“你见过?”
  “没有。”客商摇头,“那是什么花?你在哪儿见过。”
  “以前在竹简上看过这种描述,不过记录不详,我也不清楚是什么花,只知道是关外的东西,生长在哪里我也不清楚。”隋玉解释,又说:“劳你帮我留意一下,若是真找到这个花,你给我带一些回来,往后再入住客舍,我不收你房钱和饭钱。”
  客商哈哈笑,说:“行,这笔生意做得。”
  “你们出关行商也接任务吧?比如帮谁寻找什么东西或是什么人。”隋玉问。
  “对,有人给钱我们就接。”客商脱去鞋子,他走下水,说:“赵千户,我来给你帮忙,你可别再鼓着眼珠子瞪我了。你媳妇是长得美,但我对她可没什么想法。”
  赵西平略有些尴尬,他心虚地解释:“你误会了,我在听你们在说什么。”
  客商笑笑,没说信或是不信。
  洗麦秆洗了一天,晚上等客商们都吃完饭了,奴仆和帮工将饭桌和板凳都搬出来,男人们下河抱麦秆,湿漉漉的麦秆摊开铺在饭桌和长凳上沥水。
  这两天在西厨用饭的客商将就将就,饭桌和长凳用来翻晒麦秆,大家吃饭只能站着或是蹲着。
  麦秆晒干后,去年铺在泥榻上的干草陆陆续续扯下来当柴烧,干净的麦秆铺在泥榻上。
  秋收到了尾声,甘大甘二收完主家的庄稼,又将地里的黄豆杆都拉了回来,刚腾出手要去客舍做活,天上落雨了。
  官府发了急令,各处开荒挖渠的奴隶全部下地抢收庄稼,赵西平也忙了起来,他带着手头无事的官兵下地干活,甘大和甘二也被他带走了。
  赶路的客商纷纷催赶着骆驼进城,急行的商队只得停下,走出城门的驼队斟酌几番,选择继续东归。
  然而不过三天,离开敦煌的商队再次返回,只因雨后大降温,甚至是毫无征兆地下起雪。
  “今年冷得早啊,还没入十月就下雪了。”客商喝着热汤面,抱怨说:“看这鬼天气,今年不敢再往东走了,山岭上积雪厚,万一下几天雪再晴几天,雪化了结冰,人和骆驼走上去都得摔死。”
  其他人闻言纷纷点头,他们思索着也要改变行程。
  “得亏你这边盖了大客舍,不然我们这么多人还没地方住。”有人说。
  隋玉笑了,说:“不止我这里,民巷那边的房子也翻盖了,也能住不少人。”
  “你们这边弄得好,我们都愿意留在敦煌住。”
  “今年我们杀年猪,过年的时候大家聚一起热闹热闹。”隋玉说,“去年还烤了羊,有镖师对打互摔,还挺热闹。”
  “你肚里的娃娃什么时候生?”有人问。
  “年前,或许在腊月。”
  “那我们热闹,你只能眼馋着了。”
  隋玉笑着点头,刚要说话,就见门外闪过四五个衣衫褴褛的人,手持鞭子的男人听到说话声又拐回来,他披着黑乎乎的羊皮,隔着门问:“这里可是城北客舍?”
  “对。”隋良放下练字的木板往出走,嘱咐说:“姐,我去招呼,你别出来,外面有雪。”
  然而不到片刻,他又满怀忐忑地走进来,说:“姐,是卖奴隶的人,能让他们住进来吗?”
  隋玉让殷婆扶着,她谨慎地走出去,入眼是一群形销骨立的奴隶,奴隶贩子倒长了个富态相。她的目光又移向那群瑟瑟发抖的奴隶,她想起了曾经的经历。
  “在官府登记过?”隋玉问。
  “登记过,我手里的私奴不是偷来拐来的。”奴隶贩子解释,“能不能住?你给个痛快话,不能住我们再另寻他处。”
  “能住。”隋玉让隋良领他们去最后一进客舍,说:“一进客舍有十二间客房和十二间仓房,客房加仓房加牲畜圈,一套一晚一百文。”
  “包个院子。”奴隶贩子最不差钱,他直接交半个月的租子,拿走铜锁和钥匙后赶着奴隶进屋。
  赵西平回来正好看见这一幕,他跳下骆驼,问:“什么情况?”
  “奴隶贩子不知道从哪儿过来,带了一群私奴,说是已经在官府登记过。”隋玉挪回目光,问:“地里的庄稼收完了?”
  “收完了,都抢收回来了。”赵西平扶着她进屋,说:“在这儿吃点东西,待会儿雪停了我们就回去,往后几天你别过来了。”
  “行。”
  隋玉在家歇七天,等雪停天晴了,路上的积雪晒干了,她才又去客舍。半道遇上几个奴隶贩子赶着一群奴隶,隋玉发现之前穿着单薄的奴隶穿上了夹袄,脚上都穿着鞋,比她流放路上的待遇好很多。
  “这是要离开了?”隋玉搭话。
  “不是,城里有几家要买私奴,我带人过去让主家挑选。”
  “怎么卖的?价钱如何?”隋玉动了心思。
  奴隶贩子听出来了,说:“男奴二千钱,女奴二千五百钱,你有什么要求?买来伺候人还是种地?”
  隋玉又有些迟疑,她望着面前的私奴,一时无话。
  “这样吧,等我们回来,我再跟掌柜详谈。”奴隶贩子看了看天色,不敢再耽误,说:“这批看不上也没事,你只要想买,我就能给你往这里送。”
  “我要跟我男人商量商量。”隋玉透露口风。
  “行,是该商量,买个私奴回家也是笔大开支。”奴隶贩子抖了抖肩头的羊皮,他望了眼太阳继续往城内走,骂骂咧咧道:“他娘的什么鬼天气,要不是这几家要买的私奴多,我可不愿意走这一遭。”
  隋玉明白这句话是说给她听的,催她赶快做决定。
  第163章 是不是更喜欢我了?
  突如其来的大雪,让赵西平变得格外忙碌,他是十个千户里年纪最轻,资历最浅的,所以运送粮草、出城巡逻的事都落在他身上,经常忙到天黑才回家。这天也不意外,惦记着隋玉还在客舍,他紧赶慢赶,赶在黑夜降临的前一瞬骑马回到客舍。
  隋玉往外走,路过奴隶贩子身边,她低声说:“明天给你答复。”
  穿过暮霭沉沉的天色,奴隶贩子看向赵西平,他有些不明白,以他来看,隋玉赚钱的本事远在赵西平之上,买几个奴隶何须要看他的脸色?
  “回了?”赵西平扶住隋玉,“你吃饭了?”
  “还没有,我们回去吃。”隋玉环顾一周,跟甘大说:“等这边收拾利索了,你送隋良回去。”
  “哎。”甘大点头,“掌柜娘子放心。”
  “军马也留在这儿,先喂草料,你送隋良回去的时候把马也捎回去。”赵西平说。
  甘大点头,他正想去取个火把来,就见甘二极有眼色地送来了。
  赵西平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扶着隋玉往城内走,前些天下过雪,晚上的风很是寒凉,他走在西侧稍稍挡着风,嘴上说着白日所见的新鲜事。
  隋玉往日听得认真,今日却有些敷衍,赵西平察觉到了,回到家做饭时,他问:“有心事?”
  “嗯,我想买几个私奴。”隋玉坦然说。
  “买私奴?客舍那边人手不够用?”赵西平问,“要不然雇帮工?还是你另有用处?”
  “另有用处。”
  “那你就买吧。”赵西平没什么意见,钱是隋玉赚的,她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这下换隋玉不吭声了。
  赵西平察觉有异,他起身说:“我来擀面,你先回屋歇着,饭好了喊你。”
  “好。”
  独自一人回房,隋玉长吁一口气,她靠在床头暗暗思索,琢磨着是跟赵西平坦诚,还是借个由头糊弄住他,等日后自己做决定了再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门外响起脚步声,赵西平过来拿木盆,他探头问:“要不要先去趟茅房?我待会儿给你舀水泡脚。”
  “要。”
  赵西平放下木盆,进来拿走油盏给她照亮。
  刚从茅房出来,门外响起马蹄声,赵西平过去开门,是隋良抱着钱箱骑着马回来了。
  “大人,人送回来了,我过去了。”甘大说。
  “好,没拿火把?路上慢点。”
  “好嘞。”
  “姐夫,接一下。”隋良将钱箱递给赵西平,他提腿从马背上蹦下来。
  “姐夫,我姐睡了吗?”隋良牵马进门,说:“骑马的感觉真不错,姐夫,你明晚还把军马放在客舍,我晚上给你骑回来。”
  “骑骆驼还不行?”隋玉站院子里问。
  “骆驼笨重,不如马跑得轻盈。”隋良笑,“姐,你先睡,我把马牵去后院的圈里。”
  “这几天天气好,你把你的东西都搬去后院。”隋玉交代,“往后你就住那个院,想怎么布置都行。”
  “好啊。”隋良高兴。
  赵西平扶着隋玉进屋,他拿盆去打水,进屋时听见隋良的脚步过来,说:“陶釜里有热水,快去洗手洗脚。”
  隋良回屋拿上木盆,快步跑进灶房,端水回屋路过姐姐姐夫的房间,他声音轻快道:“姐,姐夫,我回屋了。”
  赵西平“嗯”一声,说:“他天天倒是乐呵。”
  “他这个年纪又没什么烦心事。”隋玉将擦脸的布巾递给他,从桌上拿起骆驼油抠一坨抹手抹脸。
  洗脸水倒进洗脚盆,赵西平先给隋玉脱鞋洗脚,洗脚的时候顺带按按脚底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