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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天书 > 其他 > 金吾不禁,长夜未明 > 金吾不禁,长夜未明 第128节
  沈青梧看着走马灯:“你想——笨蛋小狗和聪明小猫一直在一起,一辈子幸福地在一起,是吗?”
  张行简微笑:“我没有其他意思——但你要这样想,我也可以接受。”
  他逗着她笑,说些俏皮话,好抹掉这一晚战斗带来的影响,让她忘了之前的受伤,只记得上元节的美好。
  他说着话间,见沈青梧抬头目不转睛地看烟火与灯,她眼中倒映着辉煌,万般火影重叠,一层层浮动,如同坠在星河蜿蜒中……
  星河水光潋滟,星河水波凝起。
  泪水从沈青梧眼中掉落。
  她仍一眨不眨地看着天上的烟火。
  张行简怔忡。
  他伸手来为她拭泪。
  他第一次看到她掉眼泪,不禁慌起,开始反思自己做错了什么。
  沈青梧流血流汗不流泪,连一声道歉都从来听不到。她岂会哭?
  可她确确实实在掉眼泪。
  张行简拥住她:“对不起,你若不喜欢,就忘掉这些,我重新送你礼物……”
  沈青梧一言不发,她掉着眼泪,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她用通红的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在他无措道歉时,她凑过来,抱住他脖颈,与他亲吻。
  --
  沈青梧眼泪不停地掉。
  她感觉她失去了什么。
  她感觉她得到了什么。
  为什么失去与得到,都让她这么地难过?
  --
  五岁的时候,她跟在沈琢后面。
  她说:“哥哥,我也想跟你去看灯会。”
  沈琢很为难:“青梧,要不你留在家中,我早点回来,陪你在后院放烟火?”
  但是沈琢没有回来。
  因为沈父沈母带着他,见到了赏识沈琢的贵人们。他们一家人宾主尽欢,年幼的沈青梧在院中看了一晚上的月亮,昏昏入睡。
  --
  十岁的时候,沈青梧穿着其他人不要的衣物,在墙上、树上,与他们展开你追我逃的游戏。
  下面仆从们骂骂咧咧:“你敢拿走三娘子的灯!三娘子的灯就是不要了,也轮不到你!”
  沈青梧最终被关了禁闭。
  她从门缝中看外面的月亮。
  她看了一整夜。
  --
  她有时候,真的很喜欢月亮。
  陪她漫漫长夜的月亮。
  --
  十六岁的时候,张行简和沈青叶在陪着长辈们、亲人们登楼,看灯,赏花,作诗。
  沈青梧假扮男儿,混入益州军。
  身边尽是生死更迭,上元节连碗汤圆都分不到。
  --
  十六岁的秋夜雨中。
  沈青梧说:“从今夜起,沈青梧和张行简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沈青梧永不嫁张行简。这话在这里可以说,在任何地方我都可以一遍遍重复,绝不改口。
  “如果我不幸嫁了张行简,那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永堕地狱生生世世不得解脱。”
  --
  二十岁时的上元节衣香鬓影。
  沈青梧说:“负了我的人,去下地狱。”
  --
  张行简——
  你去下地狱吧。
  --
  二十二岁的上元节,此时此刻,灯火明亮。
  断续灯火与烟火下,沈青梧落着泪,被张行简拥在怀中。
  她与他亲吻。
  她疯狂地亲他,热烈的情感通过唇舌传递,张行简觉得她像发疯。
  但他温柔地抚慰她。
  她轻轻问:“你想睡我吗?”
  张行简发怔。
  他微笑:“你受了伤啊,梧桐,我哪有那么禽兽不如……”
  他又怕她多想,找了其他借口:“不如等明日,梧桐伤好了,再补偿给我?”
  沈青梧:“好。”
  --
  但是没有明日。
  --
  后半夜,张行简在睡梦中,摸到身旁冰凉的空位,被丢开的被衾。
  他突然有一种预感,蓦地从梦中醒来。
  掌灯之下,他的床帐内不见沈青梧的踪迹,半夜前埋在他怀中热情亲他的娘子,像泡沫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张行简一阵心慌。
  他告诉自己,也许是她古怪毛病又来了,突然想回她自己的地方去睡。他明日要问一问,他的床榻是哪里让她不舒服,他可以改一改……
  张行简提着灯,出去找沈青梧。
  他告诉自己,他只是确认一下,他不是非逼着沈青梧睡在他身畔。
  张行简推开沈青梧的屋舍,看到的是一室冰凉,沈青梧压根没回来。
  一片冰凉中,张行简忽然弯腰,抚住自己心口,感受到一阵刺刺的抽搐痛意。
  --
  皓月隐入云翳。
  张行简跨上马,纵入一团黑暗中。
  他向出城的方向疾行,他夹紧马肚,他冷汗淋淋地追出去——
  “梧桐!
  “沈青梧——!”
  --
  浩瀚天宇,月明如昼。
  一口箱子扔在马身上,沈青梧骑在马背上,离身后那座城越来越远。
  她听到呼喊,她回头向身后的城楼、灯火看去。
  树影摇动,月光清洒,衣白胜雪的马上郎君,与她越来越远。
  银月高悬上空,幽隐而美好,给出了一个十足美好又残忍的梦。
  那是她一眼就忘不了的顶顶好的月亮。
  郎君衣袂翩飞,月色朦胧夜如霜。
  他是挂在天上的月亮。
  她是雨地水洼中的泥点。
  月光照在旁人身上。有一瞬,月亮看到了她。
  ……可她不要。
  第69章
  长林从漫长的昏睡中醒来,周身痛得一点都动弹不得。
  他忍着那痛意轻轻呼吸,想试探着坐起,听到一声极清极淡的声音自外传来:“醒了?”
  长林抬目,怔了一怔。
  半轮月牙透窗,一缕月光清若薄瓷。一张山水屏风相隔,屏风后的身影模模糊糊。
  稍微往旁侧一下,能看到屏风后坐着的人影——
  张行简靠坐在一张躺椅上,背着墙,半张面容掩在阴影角落中,另外半张面容如雪如玉。
  这清隽端正的郎君,今日却有些不修边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