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忽然沉默了。
他一下子觉得是不是真存在这样一个随时可以出现的考验。
方卓见陈总不答，自己感叹道：“不单单是凡客，这可能是今后垂直电商都要面临的问题，如果巨头把视线看了过来，它利用它更强的议价能力来竞争，你要怎么办？”
“快速扩张是容易盲目的，是容易带来管理和供应链的失控。”
“但是不快速扩张，一旦巨头注视，那很可能也就失败了。”
“所以，对于垂直电商而言，一定要比同类垂直电商跑得快，但偏偏还要跑得稳，这是一场逃杀，没有出色的领导能力，是很难走出阴影的。”
方卓使用了“逃杀”来形容垂直电商所面临的局面。
然而，直到他放下话筒，陈年也没给出对应的答案，只以“性质不同，凡客是新兴的快消品牌”来勉强结束这一次的对话。
预想中的营销场面似乎不见了。
当陈年回到自己的位置，更让他心里感觉不太好的是，旁边的投资人眉头紧皱，仿佛正在认真思考巨头头子的一番恫吓。
陈年的意气风发全部不见，心里有些后悔，下半年还要融资呢。
“陈总，你觉得，方总提的问题要怎么回答？如果凡客继续增加sku，易购的议价能力怎么处理？”老虎基金的投资人突然出声问了句。
陈年“嗯”了一声，以前好像是易购没管，现在好像是自己上台给戳破了。
他声音铿锵着说道：“凡客不一样。”
后面一排的李果庆听到前面的这话，嗤之以鼻，我当初还说当当不一样呢，都一样，哥们，别骗自己了。
逃杀归逃杀，你也别没事上去就撩那boss啊，哪有这样的。
李果庆这趟过来找了个离方总最远的位置，他已经找到一定的运用之妙，方总的名头好用，但方总这人别沾。
第432章 困局
凡客陈年和易科方卓的互动是一个小花絮。
很多人并不关心陈总在台上提及易购的原因，倒是对方总借此提到垂直电商的困局很感兴趣。
垂直电商这两年的发展很快，算是在淘宝、易购两大巨头之下蓬勃生长，但这种生长的天花板在什么位置？
陈年的t恤，毕胜的鞋，李静的化妆品以及红孩子、nop、库巴网、玛萨玛索，这些项目和品牌，他们需要解决什么问题才能更长久？
这种问题的交流不正是这种行业会议的意义所在吗？
不过，不管情愿还是不情愿，当方总把平台的凝视说出口，垂直电商的领域就被乌云遮住了。
巨头与垂直电商的竞争关系早晚会趋于紧张，这是本质上存在的问题。
但是……方总真是那种可以加剧进程的人啊！
不少人心里还是称赞陈年的，陈总，你可真会挑！
陈总这么勇，一定是凡客早有定计了吧！
这一天的会议，等到方总登台，大家的期待就很高了，都觉得或许能听到更详细的他对如今垂直电商的看法。
可惜，方总压根没提垂直电商的事，谈的还是移动互联网的发展，主题还是移动互联网对pc互联网的颠覆。
但他这次给出了让台下骚动的数据。
“易信的用户量已经超过4000万，这是个很了不起的数字。”方卓谈到了易信，笑道，“并且，你们知道它的活跃用户比例是多少吗？”
台下纷纷投来渴望的目光。
“我只能说，很高。”方卓没有披露接下来一段时间与腾讯来信竞争的重点数据，继续说道，“去年7月份，你们能想象腾讯这种依靠通讯业务起家的公司会遭遇这种程度的竞争吗？”
“去年10月份，易信刚刚发布，你们能想象到它在短短数月里就能斩获这么多的用户吗？”
“这里面固然存在腾讯犯错的问题，但如果没有移动互联网的革新属性，易信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移动互联网里蕴含着巨大的机遇。”
“我其实很欣赏腾讯现在的战略，aii in移动。”
“任何正在做的项目，想要做的项目，试图进一步发展的项目，不考虑移动互联网，那都是极大的损失和不智。”
方卓为移动互联网呐喊了一番，实际，这也是他的真心话。
过去这些年的时间里，但凡是这样的场合，他从来都是说真话，只是，不同的人不同的公司因为各自的利益考量和战略规划，不容易转向和前进。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总不能跳进人家公司里帮忙掌舵吧。
方卓重新坐回自己的座位。
李彦宏颇有些遗憾，低声道：“方总，我还想听听垂直电商在移动互联网下的展望呢。”
方卓知道这李总是什么意思，小小的批评道：“李总，我和你说移动互联网呢，你就等着看凡客的热闹。”
“我们就等易科发布入门机，那时候就大搞移动互联网。”李彦宏笑道。
方卓见他这么轻松随意，虽然公司战略不能从几句话里简单判别，但多少是能反应出当前局势下的心境。
巨头掌门人也是人。
就如同凡客的陈年，他的状态比较飘，那是因为凡客营收不错，融资有望，而李彦宏，这怕是百度惊人的广告收入增速了。
方卓转着念头，问了句：“百度明年的广告收入有什么目标？”
李彦宏哑然失笑，今年还没过完，怎么谈明年？
但，明年还没定，早两年是有计划和目标的。
百度在09年搞十周年活动的时候定下了第二个10年的目标——营业收入增长40倍。
他现在面对方总的询问，忍不住略略得意地说道：“百度希望明年能重新定一个下个十年的增长目标。”
可能只用两年时间就完成十年的预期增长，这是百度市值疯涨的魔力。
方卓听懂了这个意思，竖了竖大拇指：“牛笔，怪不得不把搜狗放在眼里，那确实差得远。”
“所以，易科与百度的默认引擎……”李彦宏顺势又提了句合作。
“等下，庆子上台了，我得给他鼓个掌。”方卓用打断表明态度。
李果庆登台，下意识的就看到了第一排鼓掌的方总，然后，他秉承着不要沾边的信念，控制着视线，没有再看一次巨头头子。
方卓难免遗憾，这庆子，生疏了呢。
行业交流的会议安排比较随意，等到结束之后更是三三两两的拉人喝酒吃饭。
方卓这次没有免俗，喊了李彦宏，想着再帮yms争取下收入，又还当面喊了庆子一起吃饭。
结果，李果庆避之不及，糊弄两句就逃之夭夭。
“这家伙，嘿，这家伙。”
方卓只能摇头了。
晚上的喝酒还算尽兴，大家平时都很忙，不管公司规模大小，好歹都负责着整体公司的运转，是有一定共同语言的。
只是，方卓这边的饭局好吃好喝，白天里勇敢出击的陈年就不是滋味了。
凡客下半年计划进行两次融资，目的就是扩大品类，增加sku，从品牌转向平台，这需要投资机构的支持。
陈年这次到上海正好约了几家机构一起谈谈这个事。
但，到了晚上，本来约好的5家竟然有3家临时推脱有事，这就让……让陈年颇为心惊了。
总不至于方总那么几句话，真就把融资干黄了吧。
陈年只能打起精神，和还剩下的两家周旋，可是，又难免还是要在饭桌上讨论如何面对易购这种平台的问题。
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凡客现在的定位是互联网快消品牌，想着能往平台转化，那反过来，平台能不能推出类似的品牌定位？如果推出，凡客要怎么打？
这种竞争和麻烦，不是易购一有动作，凡客今年的营收目标就做不到20亿，而是，易购有了动作，凡客再要做20亿营收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原本可能是要融2亿，现在是不是需要融4亿？
本来就紧张的资金链能不能承受住额外的压力？
陈年的晚饭有些闹心。
等他接到好朋友雷君责备语气的电话，那就更加闹心了。
“陈年，你有病啊？”
“你没事招惹方总干什么？”
“陈年，你是不是飘了啊？”
“方总他不针对你这种就不错了，你怎么还反其道而行之？”
“你说你怎么想的？”
雷君说话又快又急。
他和陈年是老朋友，除了当年一起搞卓越网，他还投资了凡客，甚至也穿了29块钱的t恤帮忙代言，出席活动。
一直到了晚上，雷君吃饭的时候听到已经开始流传的花絮八卦，这才知道有人利令智昏，啊不是，他就没看出来这个“利”在哪里。
陈年本就心情糟糕，被老朋友这么一连串的诘问，也急了地回道：“我提他一句怎么了，他是神秘人啊他！”
雷君直接说道：“你知道他是神秘人，你还提！”
陈年硬气的挂了电话。
但是，冷风一吹，他还是彻底清醒过来。
陈年重新拨通雷君的电话，这次无奈地说道：“我就上台聊聊凡客的发展，我都是实话实说，当年就是人家问我和易购怎么比，我还不能说两句啊？我也没想到，我台上发言还没结束，那方总在台下就直接说了。”
雷君听到这话，只想回一句，方总都能干出来冲上台夺你话筒，给你大嘴巴子，痛斥凡客下个月就要灭亡的事，更何况是台下直接给个回应。
但他想到这样描述方总有点不雅，还是耐住性子，说道：“你打算碰瓷他，还想捂住他的嘴？哪有这么好的事？”
陈年叹了口气，想到白天的画面：“都怪李彦宏。”
都怪李彦宏，要不是他热情的去拿话筒，说不定就没这档子事，就碰瓷成功了。
“我等下给方总打个电话，帮忙说合一下。”雷君皱眉道，“你别搞这一套了，小心易购明天真出个针对凡客的活动。”
陈年想说不至于，但想到方总这人，又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