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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九,咱们是不是又欠人家银子了?”
  四九听得心惊肉跳,连忙抬起头,飞快地数了一下空碗。
  “这位姑娘,我们吃了十六份肉,十碗饭,还有四个馒头……其中红烧肉十四份,回锅肉两份,要是都按照五文钱一份的话,除去免费的两份肉,应该还欠你七十文钱……”
  梅娘听着眼前这小子嘴里噼里啪啦地口算,不禁微微惊讶。
  不过是十四乘以五的简单乘法而已,在后世随便哪个小学生都可以做出来,可是梅娘知道,在古代这个连识字都十分奢侈的年代,能有这样的计算能力的人实在不多见。
  武家只有武大娘因为常年卖烧饼,熟能生巧,算账能力还算够用,其他几个弟弟妹妹目前只有武鹏能帮着她算账,但是效率也不高,所以她做完菜还得过来帮着收钱。
  四九说完了话,却见梅娘望着自己若有所思,不由得脸更红了。
  “姑娘,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他以为自己脸上沾了菜汤,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却只摸到了滚烫的脸颊。
  看着他窘迫的样子,梅娘笑了起来。
  “你算得很对,那就付钱吧。”
  铁柱吓了一跳,马上说道:“姑娘,你这样做可不对呀!”
  梅娘歪着头,看起来有几分迷惑。
  “哪里不对呀?”
  铁柱不会算账,一时被她问得愣住了。
  四九攥了几下拳头,终于无力地松开。
  “姑娘,今天是我们不对,不该趁着人多屋里乱,就多拿了几碗肉……”
  见他竟然认了错,铁柱着急起来。
  “可是咱们拿肉的时候,他们也没说叫咱们付钱啊!再说,咱们哪有钱呀?”
  要是有钱,他俩还能跑人家店里来蹭免费的肉和米饭吃?
  四九咬牙说道:“就是咱们不对,咱们就是想着来人家店里白吃饭的!”
  他转头看向梅娘,一脸严肃地说道:“姑娘,实在对不住,我们俩现在身上没钱,这七十文钱,我们只能给你打欠条了。”
  铁柱咕嘟个嘴,坐在椅子上满心不乐意。
  “又打欠条,这几天咱们都欠了人家多少钱了?这么多债,啥时候能还得上啊?”
  梅娘听他话里有话,便看向四九。
  “小哥,这是怎么回事?”
  四九脸色尴尬又无奈,见梅娘问,便只好把实情告诉了梅娘。
  原来他们俩是一起长大的发小,家住城外三十多里地的曹辛庄,他们那里有几个大户人家建了烧瓷的窑,专门卖瓷器,他们俩长大后没什么正经营生,就贩些瓷器往城里运送,赚个辛苦钱。
  前些日子他们接了一笔大生意,一户人家跟他们定了一大批瓷器,让他们送到南城某宅,还给了他们十两银子做定钱,两人把各自家中所有的积蓄都凑出来,买了一车瓷器往城里运,谁知半路驴子惊了,拉着车一路狂奔,两人拦不住驴子,眼睁睁看着驴子拉着车踩进了沟里,一车瓷器就此摔了个粉碎。
  第053章 油爆河虾
  瓷器没了, 驴子挣脱缰绳也跑了,两人在路边呆呆坐了半日,实在想不出办法来。
  四九说虽然没了法子, 也得跟定了瓷器的人家说一声, 免得耽误人家的事, 所以两个人一路走进了京城,找到定瓷器的人家, 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又给人家写了十两银子的欠条。
  那户人家见他俩摔得浑身脏兮兮的, 实在说不出骂人的话, 只得自认倒霉,收了欠条打发他们出去。
  两人身无分文,又整整饿了两天,正走投无路的时候,就听见梅源记门口有人喊免费吃饭。
  后来的事,梅娘都知道了。
  说完这些,四九拉着铁柱站起身,向梅娘深深施礼。
  “虽说方才没人跟我们要钱, 可说到底还是我们二人的错, 听说不要钱就吃了那么多肉和饭……”
  铁柱小声嘀咕道:“咱俩进来之前说好了只吃一碗肉的,谁让他们店里的菜做得这么好吃呢……”
  本想着就着一碗肉, 多吃些米饭馒头,混个肚饱也就行了,可是那香喷喷的红烧肉一入口,他们立刻就忘了自己身上没钱这回事, 满脑子就只想着吃了。
  四九重重地捅了铁柱一下,示意他闭嘴, 又转向梅娘。
  “只是我们现在是真的身无分文,姑娘能不能缓几日,容我们想想办法?”
  梅娘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你们往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
  听到梅娘的话,四九和铁柱齐齐愣住。
  两人现在没了积蓄,驴没了,车翻了,还倒欠人家十两银子,他们俩还能有什么打算?
  铁柱挠挠头,说道:“我们俩现在啥也没有,就剩下一把力气了,我寻思去外头找点儿活干,省着点儿,一个月也能剩个几百文吧。”
  四九则咬了咬牙,说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要是实在还不上,我们俩就去卖身,总能把欠人家的债还上的!”
  梅娘笑了笑,说道:“既然你们有这个想法,那倒不如留在我店里干活呢。”
  留下?干活?
  四九没想到梅娘居然会提出这个建议,一时间沉吟不语。
  铁柱倒很是心动,他想了想,问道:“要是我们留下,能天天吃上这样的饭菜吗?”
  梅娘忍不住笑了起来,向他点点头。
  “后院有空房,你们要是留下做伙计,可以管吃管住,每人每个月八百文工钱,你们看怎么样?”
  铁柱听得蠢蠢欲动,使劲地拽着四九。
  “四九哥,你听见了吗?要是在这儿干活,天天都能吃好吃的!”
  四九则在心里飞快地计算,如果他们两个人去做短工,工作不稳定不说,还很累,在京城里吃住都要花上不少钱,说不准挣的钱只能勉强糊口,攒钱还债就更难了。
  可是要是留在梅源记,这里管吃管住,每个月还有八百文工钱,两个人就是一千六百文,这样他们干个半年,差不多就能攒够还债的银子了。
  四九还是有些不放心,问道:“我们都要干什么活?”
  梅娘指着不远处正在卖力擦桌子的小八,说道:“就像他一样,开门的时候在门口吆喝几声,招呼客人,客人吃完饭了收拾桌子,还要做一些扫地、打水、劈柴、搬东西之类的活。”
  四九看小八眉开眼笑,时不时跟身边的食客聊几句天,显然干得很是开心,犹豫了片刻便点点头。
  梅娘又说道:“那你们先在这里干一年,一年后去留随意。”
  听说才签一年的契约,四九越发松了口气。
  见两人不再有疑问,梅娘塞给他们两小串钱,让他们买些被褥和用品,今天就直接搬到店里来住。
  四九和铁柱出了门,梅娘回到柜台那边。
  这会儿菜卖得差不多了,来打菜的食客也少了,娟娘把方才那一幕都看在眼里,心里早就满是疑惑。
  “二妹,他俩不是白吃饭的吗?怎么你还要给他们钱?”
  梅娘把事情简单说了,娟娘听了颇为不赞同。
  “这两个人虽然倒霉,可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啊?一顿吃那么多碗肉,还一文钱不花,简直是来吃冤家的!”她皱着眉头抱怨了几句,说道,“再说,他俩要是直接跑了,咱们不但搭了一顿饭,还要再搭上两百文钱!”
  “我看他俩不像是撒谎,他们要真是那种白吃饭的无赖,也不会又跟我道歉,又给我鞠躬的,他们那一身破衣裳,看着的确是吃了不少苦头。”梅娘顿了顿,笑道,“就算他们真的改了主意,拿了两百文直接回家了,就当我给他们出路费了,顶多就损失两百多文钱嘛,不算什么。”
  事已至此,娟娘知道无可挽回,只能无奈地说道:“你呀,看着挺精明厉害的,其实心里比谁都软。”
  梅娘笑道:“姐姐不也是心软吗,要不然能帮着我把这么大的店开起来?”
  提起这事儿,娟娘的心情也不由得好了起来。
  他们现在生意这么好,每天都能挣几十两银子呢!
  这么一看,偶尔被人蹭一顿饭也没什么,用梅娘的话说,就当积德行善了吧。
  到了下午,四九和铁柱果然一人扛着一卷行李回来了。
  二百文钱能买到什么好东西,两人带回来的东西,都是当铺里人家不要的旧被褥。
  除了被褥,两人还各自买了两身旧衣裳,总算是把一身破衣烂衫换下来了。
  两人按照韩向明的吩咐,把后院一间空屋收拾了,铺上被褥,这里就算是两人的落脚之处了。
  梅娘让武鹏写了两张契约,四九识得几个字,看清上面写了是一年的期限,每个月八百文的工钱,就跟铁柱按了手印。
  次日梅娘就叫四九去柜台算账,武鹏则负责收钱。
  她没有看错人,四九算起账来又快又好,有他在,梅娘就不用一直在柜台后面看着,连武鹏也觉得轻松了不少。
  铁柱吃了两顿好吃的,在店里干活越发积极起来,他个子高,力气大,那些挑水、劈柴、搬运米面粮菜这些活都交给他办,韩向明和小八也跟着松了口气。
  这样一来,店里众人各司其职,大大地提高了工作效率。
  梅娘每天在烧饼店和梅源记之间两头跑,忙得不亦乐乎,有人却连大门都不敢出。
  自打那天在梅源记吃了大亏,梁付氏就嚷着心口疼,躺在炕上不肯起来,天天提着武家人的名字骂。
  梁鹏被她骂得不胜其烦,天天早出晚归,不乐意看见这个搅家的娘们。
  梁坤却跟上次不同,这次他没有跟梁鹏一样躲出去,反而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好几天不出门。
  梁付氏这么闹了几天,见无人搭理她,就托街坊帮忙去史家传话,说自己病了,请贞娘过来。
  那天梁付氏去梅源记闹事的事,在整条街上都传开了,史贞娘嫌丢人,本不想去梁家,可是想到梁坤那日也在,一定是跟梅娘又见面了,她心里放心不下,就在这日傍晚带了丫鬟,遮遮掩掩地来了梁家。
  梁付氏一看见她就哭嚎了起来:“贞娘,如今也就你肯来看我,你不知道,伯母这次可被人欺负惨了!”
  史贞娘不好说自己不知道那天的事,便含糊说道:“伯母只管安心养着,别想那些不高兴的事了。”
  “安心?!我怎么安心啊!”梁付氏拉着史贞娘的手,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贞娘你性子好,哪里知道那些人的险恶心肠?你不知道,武家那丫头上次跟我说了什么,她说要去找学官告状,要学官削了坤儿的功名!你说说,天底下哪有这样恶毒的女人啊!”
  听了这话,史贞娘脸色一白。
  她家开着酒楼,比梁家有钱有势得多,家中把她许给梁坤,不过是看中了梁坤的秀才功名罢了。
  要是梁坤连秀才的功名都没了,她还嫁给他干什么?
  可要是退了亲,她的名声还要不要?
  她可不像武梅娘还有做菜的好手艺,要是退了亲,她以后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