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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怕是摄政王过来,也是要等王后睡醒再说的。
  守在王后账外的婢女只管解释了一声后,就站到了毡门一侧,看她的模样,分明是不准备再去通传了。
  摄政王派来的人正想再请通融,时归忽然开口:“不必了。”
  “既然王后尚在午休,我等等着就是。”
  “这……是。”
  王后的婢女听了这样一句话,不禁多看了她一眼。
  而时归他们这一等,就等了足足一个时辰。
  若不是碰见有人回来,他们兴许还要继续漫无边际地等下去。
  伴随着身侧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时一和时二最先反应过来,两人不约而同地循声看过去。
  而来人远远就看见了王后帐前的人影,尚在为他们的打扮而感到疑惑,猝不及防看见了时一和时二的模样,对方瞬间震惊,脚下险些踉跄,开口便是失声。
  时归听见动静看过去,眼睛也一点点睁大了来:“十……”十九顷刻间反应过来,开口打断她的话,厉色问道:“这些是什么人!”
  账外的婢女上前一步,一改之前冷淡神色,恭敬行了个礼:“十九大人。”
  “回大人,这些人乃是大周来的客人,受大周太子之命,前来探望王后,只王后尚在休憩,便叫他们多等了一会儿。”
  十九控制着自己没有流露太多情绪,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随后他说:“如今也到了王后起身的时候,我正要去唤王后,正好将此事通禀给她。”
  说着,他绕过婢女,轻手轻脚地走进了帐中。
  在他进去后,帐中只传出些许悉数的交谈,直到一声瓶罐落地的声音响起后,里面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下一刻,就是才进去不久的十九走出来:“王后请大周来客进去。”
  他侧开身子,请时归几人入内。
  然而等时归和时一时二三人进去后,他忽然落下了毡门,语气重新变得冷淡:“王后只说让大周的客人进去,其余人可以离开了。”
  说完,他也不等余人反应,兀自落了毡门。
  等他再过去王后身边时,果然就见时归和周兰茵已抱在一起,不时发出轻微的呜咽声。
  几年不见,周兰茵变了太多。
  也不知是北地的环境不好,还是受了什么苛待,周兰茵较当年在京城时瘦了一大圈,而就在这种情况下,她又挺着一个大肚子,整个人都变得摇摇欲坠起来。
  时归来不及多看,直接跪坐在她身边。
  眼下便是与之抱在了一起,她也时时刻刻担心着她的孕肚,生怕一不小心碰到了。
  而她的茵姐姐,仿佛只要轻轻碰一下,就能碎掉。
  第89章 三合一
  笨重的身子让周兰茵很难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眼下只是坐了小半会儿,她就有些受不住了。
  无法,她只好拍拍时归的肩膀,让她且松开再说话。
  时归刚进来时,就有看见她比例颇不协调的身体,眼下再看一遍,仍觉触目惊心。
  而在她恍惚的这瞬间,十九已经把床脚的靠枕搬了过来,其中两个摞在一起,垫在周兰茵背后倚靠着,另两个则安置在她身体左右两侧,随时可以歪斜,借一借力气。
  哪怕只是往后面靠一靠,周兰茵动弹得也很是艰难。
  十九半跪在床边,熟练地伺候她歪倒下,又凝神细看了半晌,确定她没有问题后,才起身退后几步。
  等时归和周兰茵说起话,他则在时一和时二的示意下,一同从帐子里退出去,二人并未走远,继续守在毡门外。
  而里面。
  时归看着周兰茵的表情,除了疲倦和痛苦,实在看不出半分欢愉,偶尔飘向腹部的目光中,也带着淡淡的嫌恶。
  她眼尾一跳,脱口而出:“茵姐姐可是自愿的?”
  “自——”周兰茵很快反应过来。
  可是自愿……
  周兰茵仰起头,目光虚虚地落在头顶的毡帐上,几千个日夜的惶恐不安浮现眼前,孩子,已经是她能挣扎出的最便捷的一条路了。
  她牵强地笑了笑,声音轻飘飘的,带着妥协后的决绝:“自愿与否,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我需要这个孩子。”
  她需要这个孩子,来替她谋得摄政王的信任,让她能在摄政王一手遮天的布局下得以片刻喘息。
  她也需要这个孩子,让她在这个部落拥有话语权,拥有一个正当的、无人能够置喙的,插手族务的理由。
  王储之母,又是王后之尊,在汗王失智的情况下,凭何不能帮忙打理族中事务呢?
  且她又有大周皇室撑腰,假以时日,必与摄政王分庭抗礼,直至将整个独孤部落的权力,尽掌手心。
  周兰茵用食指轻轻点在时归嘴唇上,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和不远处的帐子,微笑着摇头,不欲在这个话题上谈论太多。
  隔墙有耳,且不知外面有多少摄政王的爪牙呢。
  时归隐约明白了什么,可又带着些许朦胧的不解。
  但她也清楚,此地绝非说话的好地方,也只能将心底的担忧压下去,复心疼地看向周兰茵:“茵姐姐……”
  周兰茵换了个姿势,将散落在耳鬓的碎发拢到脑后去。
  她笑道:“我是没想到,竟能有机会在北地与你相逢,我孕期反应大了些,已经有阵子不关心外面的事了。”
  “我要是早些知道你和太子会来,那肯定要早早适应着,好歹陪你们两日,不像现在,在床上躺久了,整个人都快废掉了,稍微走两步就喘得不行,怕也无法陪你们了。”
  “没关系的。”时归轻声说着,将掌心覆在周兰茵手背上。
  “茵姐姐若是不方便走动,那我便留在茵姐姐身边,换我来陪你,也是一样的……就是殿下不方便过来,可能要等王庭设宴时,才能问候茵姐姐了。”
  周兰茵打起精神:“阿归要留在王庭?殿下那边——”
  能跟时归相见,她自是欢喜的,也就是顾及着肚子里的孩子,情绪不好有大幅度的波动,这才努力克制着。
  “要是不方便,阿归只管跟殿下回去就是,我这边一切都好,总归你们也要留一阵子,偶尔能过来看看我就好了。”
  时归再次摇头:“没关系的。”
  “我能跟殿下一起来北地,本就是为了看望茵姐姐,眼下茵姐姐身子不便,我更要多多照顾一些,至于殿下那边,一会儿我再去跟殿下问一声,想来殿下也不会拒绝的。”
  “那可好。”周兰茵露出一个真挚的笑来。
  这几年两人虽没有见过面,书信交流也都浮于表面,可因来来往往不曾间断的补给,感情上丝毫不见减弱。
  时归捉着周兰茵的手,刚想抬起来。
  周兰茵却紧张地说了一声:“小心!”
  她无奈道:“阿归忘了吗?你给我送来许多防身的机巧,这些东西我至今仍佩戴着呢,小心碰到伤了你自己。”
  说着,她将袖口往上拽了拽,露出一个两指粗的金手镯。
  时归只看了一眼,就想起这手镯上的奥秘。
  莫看这金手镯看着不起眼,实际里面藏了足有上百根毛针,一旦受到冲击,就会自发弹射出来。
  周兰茵虽是将其带在身上,可连她自己都要时刻注意着,生怕一个不小心撞到了,暗器先作用在自己人身上。
  时归赶紧将手往下移,拍了拍胸脯:“对对对,我差点儿都给忘记了……等回去我就找匠人师傅再想法子改进一番。”
  顺着金手镯往下看,周兰茵双手上戴了四五枚戒指,其中两枚都是司礼监出品,泯然其中,实则威力斐然。
  还有她头上的抹额,耳垂上的玉坠,颈间的项链,衣衫上的衣带……时归也是考虑到北地服饰的差异,这些东西都是按着北地的样式打的。
  除了日常常穿戴的,还有就寝时轻便单薄些的,就像现在,哪怕周兰茵日日歇在床上,也可以随身佩戴一些。
  原本时归还担心周兰茵在北地会受欺负,但现在再看,有这么一身机巧傍身,寻常人都是无法欺辱到她头上的吧?
  想到这里,时归又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问道:“茵姐姐,我之前送的那些东西,可都到了茵姐姐手里?”
  “我也不知道你收东西方不方便,每次运送的货物都列了两张单子,一张随车送来了,另一张则留在了我手里,这样只要将两张单子对一对,就能知晓有没有缺失了。”
  “去年和前年有两次,我在车底藏了箭弩,那箭弩都是从阿爹那里求来的,茵姐姐可看到了?”
  周兰茵当然看到了。
  她不只看到了,还狠狠地吓了一跳。
  便是此刻再提起,她还是有些心有余悸,不禁抬手在时归额头上敲了一下子:“你胆子也太大了!”
  时归藏的那十几把箭弩,全是司礼监最新研制出来的,无论是射程还是威力,都比之前强上许多,至今还只在京城小范围流通,连军中都少见。
  也不知时归是怎么说服的掌印,竟能给她分出十几架来。
  这事若是不慎泄露,且不说独孤部落的王室会是何等反应,光是大周朝廷内部,恐掌印也不好交代。
  对于那十几架箭弩的隐患,时归心知肚明。
  她摸了摸鼻子,撇了撇嘴:“那也没办法呀……”
  “阿爹说了好几次北地不太平,我也不知道到底动荡成什么样子,只能尽可能地周全些。”
  “那护卫的人手不好再添了,好在还有武器可以精进一点……反正东西已经送来了,茵姐姐都收到就好。”
  时归说:“我这次过来也带了好些东西,暂且被安置在了外面的营帐里,等有机会了,我再全给茵姐姐拉来。”
  “另外茵姐姐身边的大夫可还够用?我们这次过来,队伍里也只带了两位御医,还对孕产了解不多,恐帮不上茵姐姐什么忙,不过我早半月时就给阿爹去信了,请二兄过来看看。”
  她看着周兰茵隆起的腹部,才消下去的焦虑再次涌上来。
  周兰茵心里熨帖,连着眸光都变得柔和下来:“好,好,都好,我知道阿归待我的好,既是你安排的,那肯定没问题,距离我生产还有一个多月,一切尚来得及,别慌。”
  慌与不慌,也只能先这样了。
  周兰茵精力有限,只说了小半个时辰,就控制不住地打起瞌睡来,应声的频率也渐渐低了下来。
  时归望着她的状态,除了心疼外,再没有其余情绪。
  她停下话语,将落在一侧的薄被搭在周兰茵身上,又学着刚刚十九的样子,搀着周兰茵侧躺下来,拿来一个软垫垫在她腹下,胸前和双腿之间也都留了空间。
  时归附在她耳边:“茵姐姐先休息吧,我先去找殿下看看,等晚些时候再来。”
  周兰茵能听见她说话,但话语根本不进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