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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晚一些,时归找去书房,谁知不等靠近,就被暗卫给拦下了:“主子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小主子请回吧,有事不妨等明日再说。”
  时归不好硬闯,只能问:“阿爹如何了?”
  暗卫道:“主子一切都好,只是在想事情。”
  “当真?”时归根本不相信。
  但不管她信是不信,总归书房是进不去了。
  她也只能远远地站在院外,只隐约能看见屋里的烛火摇曳,不时将人影打在窗子上。
  怀着担忧的心情,时归夜里数次惊醒。
  书房内。
  夜深人静,时序枯坐在书房里,已经足有两个时辰没有变过姿势,就连笔上的墨渍都彻底干涸。
  无人知晓,今日进宫,他其实并没有去找皇帝,而是直接闯入了东宫,与太子当面对峙。
  许是因为两人就时归的问题争论过太多次,再一次面对面,两人已经能心平气和地交谈起来。
  中间的种种分歧忽略不谈,谈到最后,两人各退一步,时序也终于肯放松一点对太子的戒备。
  时序与太子定下约定——
  此去北地,将会是太子第一次,同时也是最后一次机会,一次追求时归的机会。
  周璟承承诺,此去路上,必将谨守分寸,绝不对时归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哪怕与其表明心意,也完全尊重时归的想法,绝不逼迫她做出任何决定。
  倘若时归肯接受他的心意,那之后诸事,只等回京后再谈,可若她不愿接受,那周璟承只当这两年的心思从未存在过,往后再不纠缠。
  周璟承说:“用半年时光,换之后半生,公公当真连半年也不肯留给孤吗?”
  时序深知,太子已经退让过太多次。
  他的态度可以强硬,但无法一直强硬下去,也就是太子行事磊落些,不屑于那些龌龊手段。
  不然单是当年时归被绑架那一回,好些事情的结果就会不同了,如今局面,更是难以预料。
  时序问:“若阿归不肯,殿下当真再不纠缠?”
  周璟承重重点头:“自然。”
  “那此去北地路上的安危……”
  听他好不容易松了口,周璟承向来平静的脸上不禁起了波澜,他当即保证道:“孤可以保证,只要孤在一时,就一定不会让阿归受到伤害!”
  “孤手下的暗卫,可以分出大半给她。”
  “暗卫就不必了。”时序冷声道,“臣自会安排好阿归身边的人手,只希望殿下能信守承诺,秉承君子之风,莫要因一时冲动,惹得朝堂动荡。”
  换言之,若周璟承做了什么强迫之举,时序定会与之为敌,甚至不惜牺牲朝廷百姓,也要拼个你死我活。
  作为在朝中纵横数十年的司礼监掌印,他有底气说出这样的话,更能将其践行落实。
  周璟承郑重道:“还请公公放心。”
  时序不知道在之后的半年里,会出现多少变故,可既然双方已达成共识,他就再无法反悔了去。
  而比起让太子和时归相处,更让他厌烦的,无疑是他要留守京城,此后有关时归的所有消息,都要落后于数天、乃至数十天后才能得知,便是真出了什么事,他远在千里,也是鞭长莫及。
  窗外晨光熹微,时一和时二从司礼监过来。
  时序看了他们一眼,将困扰许久的问题,透露给他们二人,只一言就惊得两人错愕不已。
  时序说:“两年前,太子曾言,属意阿归,欲立她为太子妃。”
  “阿归始终不知道这事,但不日后的北地之行,她将与太子共乘,只暗卫和甲兵护卫。”
  时一和时二顿悟,顾不得惊讶,跪地道:“奴婢等请求伴驾,护卫殿下安危!”
  第88章 (含5000营养液加更)
  因太子巡视北地一事,大半个京城又喧浮起来。
  有亲眷随驾的便急急忙忙收拾行李,加之许多人对北地存有偏见,更是要多多准备护卫,家里府丁不顶用的,那就去牙行现找,牙行再寻不到满意的,索性去镖局雇人。
  哪怕宫里传过旨意,此去会有御林军和司礼监甲兵共同护卫,随行的朝臣及家里还是不放心。
  反正陛下也没规定人数,多上三五仆婢,想来也不会咄叱责怪的吧?
  且不管其他大臣家中是如何准备的,单是时归身边,明里暗里的人手就有二三十人,这还不算太子身边的。
  十多天的准备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
  满朝文武都在为太子的巡视准备,便是本该炙手可热的新科进士们,也被搁置了好一阵子,直到太子的车队离京数日,皇帝才想起他们来。
  当然,京中种种,已踏上旅途的时归就顾及不到了。
  她眼下最好奇的,当属阿爹跟太子之间的关系。
  也不知怎的,前阵子还关系紧张的两人,如今竟莫名平和起来,又或者说,阿爹竟突然收敛了对太子的敌意。
  这么多年来,时归还是头一次见阿爹将对一个人的喜恶表现得如此明显,明显到只要一提起对方,便是咬牙切齿、憎恶难忍,但凡再多说一句,就要忍耐不下去了。
  可就算这样,在她临行前几日,时序还是与她说:“此去北地,阿归尽量跟在太子身边,尤其入了北地地界后,更是不要跟太子分离,事事只管听从他的安排就是。”
  时归不明觉厉,只能称是。
  然等她再一打探:“阿爹跟殿下……”
  “好了。”时序瞬间收口,“你先歇着吧,我走了。”
  时归:“……”
  阿爹死活不肯说,她就只好把焦点放到太子身上了。
  从京城离开的头三天,太子多是驾马在外,与随行的臣子商议公事,时归听了一耳朵,似是对抵达北地后的安排。
  近两年北地动荡频繁,几个大一些的部落常有摩擦,虽不至于伤筋动骨,但每回也都会出现些许伤亡。
  而前些年由万俟部落掌控绝对话语权的局面,也逐渐破碎,发展到现在,已经成了万俟、独孤、宇文三足鼎立。
  这回大周太子巡视,则是独孤和宇文两部的共同上表,万俟部落反对强烈,却因其地位下落,反对无效。
  时归曾好奇过:“既然万俟部落并不愿大周官员到访,还让殿下亲至巡视,就不怕万俟部落的人行不轨吗?”
  这其实已经不是怕与不怕的事了,从皇帝应允了北地的邀请后,从京城到北地这一路的山匪就没消停过。
  时序曾派人清缴了几处,抓拿回的余孽,身上都带有万俟部落的标识,零零碎碎的审讯结果中,不妨拼凑出完整事实。
  万俟部落已在路上埋伏多数,不敢直接截杀太子,却计划着杀害随行臣子,吓也要将人吓回去。
  在他们看来,北地之争,实不必外人插手。
  听过阿爹的解释,时归颇是一言难尽:“所以,这么多大臣,就是跟着去当诱饵送死的吗?”
  时序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诱饵是真,送死总不至于的。”
  “就说名单上的太子少傅、礼部郎中、大理寺寺卿,随便哪个不是栋梁之臣,万俟部落诸众,不过北地蛮夷,岂比得上这些大人们尊贵?”
  “阿归莫不是以为,这么多御林军和甲兵都是吃干饭的?”
  时归恍然大悟,干笑两声:“阿爹净是吓我。”
  时序瞥了她一眼,没有再多争执。
  如今时归知道路上多半不太平,但也清楚有许多士兵保护着,紧张情绪是有,却也不会过深,粗略想过,也就过去了。
  按照原定的行程,他们要走上两日才能离开京畿范围。
  后面则是在官道上行走一月左右,等到了八月初,队伍才会进入边关附近,也就是从这时起,或有山匪拦路。
  时归坐在晃晃悠悠的马车上,百无聊赖之时,就趴在车窗上探头探脑,见有人经过了,方将脑袋缩回去。
  也不知太子是如何说服大臣的,竟能无视了时归的存在,便是见她一直待在太子的车驾上,也从无讨伐苛责之语。
  转眼过了瑞城,周璟承终于将后面的路途安排好了。
  偏偏没等他跟时归说上两句话,落后几步的时一和时二也追了上来,两人虽没进到马车里面,可以他们二人的耳力,哪怕只是在前面赶车,也足以将车内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时归看着太子扭曲的脸,一边惊奇着,一边关心道:“殿下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周璟承微笑:“孤没事,孤只是——”
  心里不大舒服。
  他深谙与人相处之道,哪怕对时序多有不满,却也从不会在时归面前说她爹的坏话,如今更是提也不提一句,转言道:“阿归刚刚唤我什么?”
  时归:“……太子哥哥。”
  周璟承微微颔首:“这次可要记好了,若下次再叫错,孤就要罚你了。”
  “哦——”时归拉长音调应了一声,实则并未过多上心。
  只是好不容易等到太子清闲下来,她当然要抓住机会。
  纠缠了她数日的疑问再次被提起来:“殿……太子哥哥,你跟阿爹之间,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听人说,太子哥哥跟阿爹之间好像有些误会,这都离开京城了,阿爹也不在,太子哥哥可能告诉我?”
  “还有这次出发前,阿爹多次嘱托我,路上要听太子哥哥的话,阿爹怎么……又不避讳太子哥哥了?”
  她说得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哂笑一声,眼睛四下乱飘,就是不肯与周璟承对视。
  只听耳边传来一声轻笑,不偏不倚,正盖过马车外传来的咳嗽。
  周璟承反问一句:“阿归听谁说的?”
  “啊……”时归总不能说是让暗卫去查的吧。
  她嘟囔几句:“就是、大概……嗯,就是这样子。”
  说了半天,实际没有一句有用的。
  周璟承哑然失笑,戏问一声:“就这么好奇?”
  “嗯嗯!”时归连连点头,就差把好奇两字刻在脸上了。
  谁知周璟承沉吟半晌后,张口说:“公公说的,就是孤想说的,阿归问的这些,公公说的就是全部了。”
  时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