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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序看了一眼,并没指摘,而是问:“既然生意上的事就要忙完了,等日后闲下来,阿归可有继续念书的想法?”
  “京城里也有几家挺不错的女学,我还特意叫人去查过,实际与风评一致,里面不光有从民间收上来的学生,也有一些从官学出去的女子,先生们也都算和蔼。”
  “若你有意去的话,生意上的事就先放一放,我去给你安排专人打理,也能借此歇一歇。”
  时序想得很简单。
  既然生意上的事太操劳,那就换个不那么需要操劳的。
  比如他提到的女学,因不再涉及科考诸事,女学的课程向来宽泛又轻松,学生可以根据自己的兴趣爱好去选择课程,可能一门课只有三五个学生,再碰上一些偏僻冷门些的,夫子与学生面对面授课也不无可能。
  此外女学里的夫子不拘男女,也不一定是专职授课的,有从绣坊里请来的手艺精湛的绣娘,也有从钱庄请来的精于算计的理事,还有种了一辈子田、对农桑颇有心得的老农,另有一些名门夫人、大家闺秀……无论贫穷贵贱,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当然最重要的是。
  若时归去了女学,她不光能从中寻摸些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另也能交些新朋友,正能填补李见微等人的空缺。
  时序看得清楚,莫看女儿嘴上什么也不说,实际还是有些孤单的。
  且看其他同龄人,谁没有三五玩得好的玩伴,也就他们阿归,为数不多的几个好友全走了,唯一留下的一个卓文成,又忙着他那什么颐养院,大半月都不见露一次面。
  时序面露嫌弃,循循善诱道:“女学里都是些姑娘,说不准谁就与阿归聊得来了。”
  “到时你们还能约着出游,哪怕只是坐在一起品茗闲话,也总比你自己到处巡铺子强。”
  不可否认,时归有被说动了一瞬。
  但转念她又猛地意识到——
  女学再好,那也是学堂啊!
  时归对上学这种事可是唯恐避之不及,闻言赶紧坐直了身子,连连摇头道:“不不不!女学还是算了。”
  “我好不容易从官学毕业,才不要再去自找麻烦,日日为考试而忧心的日子,我可是过够了。”
  提起在上班的两年,时归至今心有余悸。
  时序忍笑:“胡说什么呢。”
  “我看的这几家女学,虽也有考试,但学堂里的人都不看重,参加与否都无所谓,并没有考校的压迫的。”
  “另外我听说有好几家世代从商的家族女眷也在其中,还有那授课的夫子,也有专门钻研做生意的门道的,阿归就不想去偷师一二吗?”
  却不想,时归并没有被哄骗道。
  她大声拒绝道:“不想的!”
  “若真跟阿爹说的那样,女学里有精于经商的夫子学生,我直接把他们请来,替我打理生意便是,何必舍近求远,又是入学又是上课的,白给自己找麻烦。”
  时序:“……”
  他万万想不到,时归竟转念就找到了捷径。
  眼看时归拒绝得厉害,他索性也不再坚持了。
  “你既不想去,那就算了。”时序说,“随你想做些什么,不过不管是为了什么,都没必要将自己弄得太累。”
  “银两这种东西,若要赚,那是一辈子都赚不完的,若因此损害了身子,才是得不偿失呢。”
  “阿爹,我晓得的。”时归语气软下来,乖乖点着头。
  “去吧,累了一天,尽早歇息吧。”
  时序又交代下人煮了一碗安神解乏的甜汤,赶在时归歇下前送了去,再点上一支安神香,自是一夜好眠。
  许是受到了阿爹的影响,转天时归难得赖了个床。
  等她收拾好准备出门时,却是已经晌午后了。
  昨天回来时,她才定下今日要巡视的两间铺子,但有了昨晚与阿爹的交流,她又临时改了主意。
  “主子,您要去哪儿?”空青坐在马车外,悉声问了一句。
  只听车厢里响起神采奕奕的声音:“去女学!”
  “华清书院、白梧书院、文宣书院、云锦书院……”昨晚时序提到的几家女学,又被时归数了一遍。
  “你们瞧着哪家最近,咱们就先去哪家!”
  多亏阿爹提醒,让她又有了新的寻找人才的门路。
  时归坐在马车上美滋滋地想着——
  林林总总那么多家女学,就算每家书院里只有一二愿意替她做事的,最后也能有十几人。
  这十几人听起来不多,可既是学堂教出来的,总比从头培养来得方便,到时一人分个三五间铺子,她肩上的担子可一下子就轻松下来了。
  时归自言自语道:“还得是阿爹,随随便便几句话,就能帮上我的大忙……”
  因时归将心理预期放得较低,几家书院走下来,随便一家都能给足她惊喜。
  女学女学,里面的当然也只有女学生。
  这些学生出身背景各有不同,但能在十几岁的年纪就接触家中事务的,实在寥寥无几。
  有些人本就出身商贾之家,不管是受到家族的影响,还是自身就对做生意感兴趣,一听能亲手打理几间铺子积累经验,连报酬都顾不得问,当即就应了下来。
  也有人正学着打理宅中内务,以便出嫁后能主持中馈,学了几年,正愁不知水平如何呢,时归却能拿出几处庄子来,可不正能满足她们的需要。
  双方看似各有所得,但实际还是时归占了便宜。
  一开始她只想着,若能招揽到十几人二十人,那就很好了,谁知只在拜访了五家书院后,她就招到了足有三十人,还全是学了好些年,只差上手了的。
  更让她高兴的是,几家书院的先生怕从自己手下出去的学生办坏了事,砸了书院的招牌,主动提出可以代时归看顾监管一二,等学生们熟练了,他们再彻底放手。
  这下可好,买一送一,送的还全是珍品。
  等从书院离开时,时归笑得脸都僵了,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若这三十几号人全分到庄子或铺面,留给她的就只剩少数,只从巡视时间上看,就节省了绝大部分时间。
  竹月尚有疑虑:“主子……这些娘子都是第一次接触庄子和铺面,您就不怕她们办砸了吗?”
  时归沉吟道:“唔——怕也是有点怕的。”
  “不过谁也不是一出生就经验老到的,经验嘛,不全都是积累出来的,再说不还有夫子们帮忙盯着,总不会出现大差错,实在不好了,我再收回来补救就是。”
  “再说女孩子总要细心些,比起那些在生意场上浸淫多年的老油条,还是这些姑娘们用起来更放心些。”
  说得再大言不惭一点。
  “且先试两个月嘛,就算全都失败了,两个月的损失,我还是承担得起的,”
  “没关系,我有钱,阿爹也有钱呢!”
  见她打定主意,竹月也不再劝。
  因只用了半日就招揽来许多预备掌柜管家,时归一整晚上乐呵呵的,只是遗憾阿爹因公务留在了宫里,没法儿第一时间与她分享喜悦了。
  转过天来,她与那三十位女学生约在临近城门的一处茶楼中,那里客人稀少,正适合许多人聚在一起说话。
  待时归过去时,三十位姑娘们都到了。
  昨日在学堂里的交谈不多,双方也只停留在一个极为浅显的了解上,今日再见时间充足,正能好好介绍一番。
  时归先给她们解释了她们的职责,又捡了几个商铺名字说了出来,让她们先有一个印象。
  谁知她话音刚落,就听人惊呼道:“云霓坊!可是京南那家极有名的成衣铺?娘子您是林家人?”
  时归在外行走不多,经营那些铺面时,也是用得娘亲的姓氏,化名林七,故而外人提起京南的几家红火的铺子,只知主家姓林,实际少有见过真人的。
  而她作为司礼监掌印的女儿,出名是出名,但大部分人是无法将她与传闻中的人对上的。
  就是在这些姑娘面前,她也用的林七的化名。
  时归不欲解释太多,只说:“既然你们都知晓,那就免了我过多解释了。”
  “因家中生意增加,京南的那些铺子便有些打理不及,因此才想着招些新人,培养做新掌柜。”
  对于她的话,众人表示理解。
  但也有人为此感到迟疑:“敢问林姑娘,您说的那些铺子,您能全权掌管吗?”
  说话的人怕时归误会,说完又连忙解释道:“我不是信不过您,实在是您说的那几间铺子太有名,我们又不曾打理过铺子,生怕耽搁了您。”
  另一句她没好问出口的。
  任凭她们如何看,都觉这个林姑娘,年纪实在不大,或许还不如她们年长,而这样年轻的姑娘,当真能做主那么多远近闻名的商铺庄子吗?
  时归很能明白她们的犹豫。
  但所谓选择,向来是双向的。
  她付出了信任,理当也得到相应的信任。
  时归不做强求,只郑重点了头:“我既能说出这些话,必然是能做主的,到时你们去了这些地方,自然也就能辨别我话语的真假了,你们觉得呢?”
  “是了。”有人恍然道,“林姑娘实在犯不着骗我们。”
  另有人一咬牙,当即下了决定,第一个站出来介绍了自己,又说:“林姑娘昨日说,可让我打理庄子来着。”
  时归看了她两眼,渐渐有了印象。
  说话的这人姓董,单名一个欣字,长得不算漂亮,性子瞧着也有些怯懦,但听书院的夫子说,董欣办事既爽利又仔细,曾帮助书院管了两个月的收支,未有半点差错。
  听董欣说,她今年十二,自小就定了亲,夫家是外地的一个郡守独子,又因府上没有主母,等她嫁过去后,多半很快就会主理中馈了,也是为这,家里才送她来女学,就是想着在女学学几年,于打理家务上能精进些。
  若是按照家里的安排,董欣并不适合在外抛头露面,只管安安心心等到及笄,依照婚约出嫁就是。
  可昨日时归去书院时,在学生夫子眼中一贯不显眼的董欣最先站了出来,直言想试试。
  时归没有对她过多评断,听完后想了想,开口问道:“那就在京郊,我有一处庄子,大小适中,但里面另有田产,虽雇了佃户,但管理起来也是琐碎。”
  “你若不嫌弃,不如便去这座庄子看看呢?”
  董欣顿了顿,很快点头,旋即又问:“现在去看吗?”
  时归有点惊讶,但也爽快道:“全看你的意思,你要是想现在去看,我便安排人送你过去,庄子不大,走上一圈也就半日时间,天黑前就能赶回来。”
  董欣说:“那便麻烦姑娘了。”
  “这样——”时归算了算时间,若临时去找人,可能会有些来不及,索性就点了空青出来,让他护送董欣往返。
  想到主子身边还有竹月在,空青也就没拒绝。
  有了董欣的例子后,余下的人也跃跃欲试起来。
  因庄子多在京郊,而姑娘们替人做事,有好些都是瞒着家里的,并不好经常出入京城,只能遗憾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