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静静洒落在书房的窗棂上,微风吹拂着书页轻翻,
旁边白瓷杯里飘起一缕清香的热气,被阳光在摊开的纸页上投下缥缈、轻盈的光影,
白色的纱帘下空空荡荡,那里本应坐着他安静恬淡的妻子,或茶瓯香篆小帘栊,或手倦抛书午梦长。
……
萨克森轻推开门,这样一幅景象,令他恍然想起沉醉于午后森林与神女邂逅的幻梦,又因黎明醒来而怅然若失的牧神。
牧神要吹奏动人的芦笛来追寻逃逸神女的踪迹,他比牧神要幸运得多。
他只需上前,就能将她揽入怀中。他亲吻她的发旋,低声询问:“怎么没休息?”
她视线仍然停留在墙上那幅油画里,只痴痴地摇了摇头:“不困。”
“午餐吃得还好么?”他席间忙于招待客人,没来得及照顾她的情况。
“你种的辣椒太辣了,歇尔根太太说这跟撒旦之眼一样令人难以接受。”唐娩神思回笼,两个甜蜜的漩涡出现在唇边。
萨克森如风过耳,此刻眼里只装着这个面容带有些许倦然的妻子,她一直都有午后小憩的习惯,今日显然被墙上这幅油画绊住了眼。
“就这么喜欢?”
“嗯,我喜欢。”
“喜欢它什么?”
“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嘿!”
萨克森发出两声泄气的笑,又无可奈何地追吻她的脖子,圈着让她无处可逃。
“这可是我花高价买来送给你的?”
唐娩为逃避这磨人的酥痒,一边缩起脖颈,一边笑着拉起他的手指,引导他去触摸那层薄薄的玻璃——
“好了,不闹了!”
“其实我一直都不喜欢古典派油画,觉得他们把一些宗教的东西画得过分准确。印象派正好相反,他们能把世俗的人文社会画得很虚幻模糊……”
“你能感觉到么,它的笔触并不是外界所评价的那样粗犷或者不细腻,每一处落笔和色彩设计都是精妙的。”
“没有切实的形状和轮廓,但是我可以看到生机盎然绿油油的草地、波光粼粼的湖面、海平面荡起的波纹中橘黄色的霞光……光和影是那么的灵动、温柔…”
“我最喜欢莫奈画的雾。他的雾中藏有色彩奇异的云层、荡漾多情的泰晤士河、清冷孤寂的查令十字桥、还有浓烟翻滚、汽笛鸣响的圣拉扎尔火车站……”
“威廉,我特别特别喜欢你买的这幅!这些无形的迷雾下隐藏着莫奈的艺术生命、隐藏着悲伤的童年、隐藏着鲜活和死亡、隐藏着……”
她的视线撤离那幅画,转身回抱着他的腰,抬头望住那双深邃的眼睛,“隐藏着……希望与爱。”
霎那间
在两人之间浮动的只剩
——阳光和尘埃
唐娩感觉自己像在照一面冰蓝色的镜子,他仅仅倒映出她的身影,却不带任何情愫与回音,这多少令人有些尴尬。
她说得太多了么……?
他会不会觉得莫名其妙…?
这似乎像是一场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告白?
她不该这样自顾自地滔滔不绝,现在多难为情啊……
萨克森望着他的小妻子垂下眼眸,自以为不着痕迹地收敛起一丝无奈与寞然。
他捧起那张无多少岁月留痕的脸庞,俯身抵住她光洁的前额,轻叹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买它?”
他怜惜地吻她,又带着欣赏的目光在她唇上巡睃:“因为它很像你,阿娩。”
——它很像你,阿娩。
他知道,
她知道他知道,
他知道她知道他知道,
这份她从未言及、也无需言及的爱!
.
他们开始深深地接吻,未合上的窗吹进来一场初春的细风,携着未尽的凉意和轻淡的花香,裹住彼此躁热的身体。
“你要午睡么?” 他低声地笑。
“要……” 她闷声地答。
——
楼下院子突然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继而是蹦蹦跳跳的脚步声,嘹亮的童声如一支破云箭——
“Daddy!邮差叔叔要投诉你了!”
“这已经是第三次我放学回家,被门口的邮差叔叔夹道欢迎了?!”
“没有人在家吗?Mama?Daddy?!”
.
“嗷!这该死的鹅卵石……”
“fuck you!”
唐娩听着这声颇具气势的粗话,不由得蹙起眉,她在学校都学了些什么?
抬起头,不用仔细观察,萨克森的脸已经皱成了一根老苦瓜。
不知道一场无疾而终的性事和一个不服管教的野猴子,哪个更令他恼火?
“现在的学校管理太松泛了!”
“我现在把门反锁,还来得及吗?”
“她晚上一顿不吃也饿不死……”
唐娩嘴角不禁弯起隐秘的弧度,
她确定了,是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