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慎知道祖母一时半会会儿还接受不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上辈子的事,只安抚道:“祖母不相信茵儿,难道连我也不相信了吗?”
楚老夫人一时无言。
她这孙儿,确实是没有话说。性子沉稳,为人可靠,只除了茵儿这件事上与她分歧实在太大。楚老夫人一时拿捏不好楚慎到底是怎么想的。
楚慎又道:“我是茵儿的表哥,自小看着她长大,祖母您放心,若是那小大夫当真不中用,我也不会让他跟茵儿再有任何交集。”
楚老夫人凝视楚慎良久。
“罢了。”楚老夫人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你多费些心吧,她好歹是你表妹,我也只给他们一年的时间。”
楚慎知道,这已经是祖母最大的让步了。
“祖母放心。”他保证道。
说完了韩茵的事,楚老夫人又睨了孙子一眼,没准备这么简单就放他走:“茵儿的事暂且不提,你的呢?”
楚慎只当做听不懂。
楚老夫人拍了桌子:“少给我装傻充愣。”
“祖母……”楚慎无奈地唤了一句。
楚老夫人道:“我都还没有说什么,你倒是先不耐烦起来了。”
她是真担心楚慎的婚事,担心到楚老夫人头一次在孙子跟前服了软,说得颇为无力:“倘若那丫头真的能醒得来,你要娶便娶了吧。”
第70章 约定
“您说什么?”楚慎惊讶的看着是自家祖母, 完全没有想到她能说出这样的话。
楚老夫人说完便有些后悔了,立刻道:“当我没说就是了。”
她也并不是真心想认这个孙媳妇的。
若是有别的人选,楚老夫人开心还来不及呢。便是之前的沈锦, 那也要比沈元娘好啊, 起码沈家丫头不会明目张胆地顶撞长辈,也不至于一气之下就休了夫君。
楚慎一下子便轻松了起来:“多谢祖母。”
他说得再真挚不过。这可真是意外之喜了, 毕竟上辈子哪怕元娘再次进了卫国公府的门,祖母同元娘也没有丝毫的缓和的迹象。这辈子,已经比上辈子好太多了,任何意义上来说。
楚老夫人看着孙子高兴的模样,但是觉得自己答应的太早了:“我不过随口说一句, 你可别当真。”
好不容易磨了祖母这么久,让祖母松了口, 楚慎自然是要再接再厉的:“祖母都说了,孙儿怎么可能不当真呢?祖母您放心, 除了元娘, 孙儿谁都不会娶。”
“滚滚滚!”楚老夫人还是头一次对着孙子发火,不发火都不行,这话听着太招人生气了, “赶紧出去, 懒得再跟你说话!”
目的达成,楚慎也没有再多逗留。
出了屋子,楚慎便看到乖乖在外头等着的沈元娘。
沈元娘被秦嬷嬷严防死守, 有些被气到了,所以这会儿怏怏不乐地趴在地上, 只两只短短地后腿不时地晃悠两下。
秦嬷嬷只觉得这狗讨人嫌,死赖着不走;可在楚慎看来, 这便是天真无邪,惹人怜爱了。
他走过去将沈元娘抱了起来,心情是从未有过的轻松,挨着沈元娘小声道:“元娘,祖母答应了。”
嗯?沈元娘听得迷迷糊糊,楚老夫人答应什么了?
只是楚慎尤在欢喜中,并未给她解答。
几个宫女的事情是解决了,不过沈元娘对所谓赐婚的事情还是不太放心。
回去之后,她又百般叮嘱楚慎,让他一定要离那沈锦远远的。
虽然两个人同一个姓,可沈元娘其实同沈锦并没有什么交集,要不是这人来了卫国公府两次,沈元娘连她是叫什么名字怕都记不住。不过眼下这人同楚慎莫名其妙有了关系,哪怕只是皇上提了一下,沈元娘也还是介意得不得了。
以防万一,沈元娘还是决定好好同楚慎说一说。
她煞有介事地在纸上一条一条地列出来,让楚慎务必按照她列出来这样做,早上出门上职,晚上按时回府,不许去乱七八糟的地方,路上不许看姑娘家,哪怕有人找上也不能跟她说一句,尤其是那个沈锦。
沈元娘觉得这人居心叵测。说不定他早就盯上了卫国公府,没准还是跟皇上是一伙的,如若不然,这回怎么谁都不提,偏偏提到她呢?
楚慎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字,有些哭笑不得。不过无奈之余,他心里还是高兴的。能这样在意,也算是他没有白费功夫了。
看着沈元娘郑重其事的模样,楚慎也不得不许诺道:“好,我记下了。”
沈元娘板着一张狗脸。
她觉得光楚慎记下没有用,得让楚慎身边的几个侍卫也一道记下,毕竟他们日日跟在楚慎身边,往后若真的有什么狂蜂浪蝶,他们也能帮着挡一挡。
沈元娘觉得自己劳心劳力的,真是累极了。
“回头再敲打敲打你身边的几个侍卫。”沈元娘如此写道。
楚慎却觉得她着实可爱:“元娘这么快别以国公夫人自居了吗?”
沈元娘被这话吓了一跳,心里慌得很,赶忙摇头。
“管到我头上不够,还要管到我的侍卫头上,元娘如此费心,我若是不努力努力,趁早将你接回卫国公府,落实了你这国公夫人的名头,只怕会让元娘失望的。”
什,什么呀……沈元娘自以为凶悍地瞪了他一眼。她才没有想着要赶紧进卫国公府呢!
“好了,不用解释我都知道。”楚慎一锤定音,“等元娘一醒过来,我便上门接人。”
而且,连祖母如今都已经松口了。
沈元娘绝望地趴在桌案上,她都快要被楚慎的不要脸给惊到了。
面上表现地这样不同意,不过,沈元娘内心还是有些迫切的——她得回去,得赶紧变成人。
若是一直困在阿元这个小身子里,说不定哪天楚慎便被人抢走了。虽然沈元娘觉得外头那些野花跟她没得比,但那些野花不要脸啊,她又不在楚慎身边,还真是防不胜防。
还有两个月,沈元娘伸出爪子算了算,心里有了计较。
沈元娘在卫国公府里天天计算着怎么回去的事,而外头的朝堂中,也是风云变幻,暗流涌动。
继林贵妃的事情之后,朝中安分了一阵。只是这安分日子还没过多久,便将那头又传来了消息,道是西陵又派了人马来大魏边境打探,甚至还与大魏驻军起了些冲突。
消息传到京城之后,上到皇帝,下到文武百官,都没有将这事太放在心上。唯一知道西陵打算的楚慎,也什么都没有说,仍旧每日上衙下职,轻松自在。
直到十来日过后,边境那边又传来消息,依然是关于西陵兵的。西陵人不仅没有撤离,试探了之后反而加派了兵马,驻守在关外,一直未曾离开。
这架势,隐隐便又要开战的意思了。泱泱大魏,被一个蛮夷小国如此挑衅,自然有人受不了。是以当日便有人请求出征,讨打西陵。有主战的也就有主和的,不少人觉得打一场仗伤筋动骨,实在是不值得。况且西陵不是还没有什么大动作吗,说不定过些日子他们便回去呢。两拨人观点不合,差点没有争得头破血流。
因为这事,当今皇上好几日未曾睡过好觉。
他知道,倘若这事不能处理好,只怕朝野上下都会有些意见。毕竟上回他派楚慎出征西北的时候,战况可是一片大好,是他在大魏军势如破竹的情况下,一道军令将楚慎召回了京城。皇上深知,倘若没有这一道圣旨,只怕楚慎早已经重创西陵兵,也不会再有如今这样的事。
只不过……比起西陵,皇上更忌惮楚慎。
眼下朝中争论不休,不过因为上次楚慎带兵大胜西陵,朝中有不少人觉得西陵军不过如此,主战派依然也就压过了主和派。
让卫国公楚慎带兵出征的呼声也日益高涨,皇上的心情便越发阴翳。
仗是一定要打的,只是,却不是非楚慎不可!
翌日大朝,不能百官开口,皇上便先下了圣旨。
令护国将军甄朗为主帅,二皇子为监军,亲率百万兵马,出征西陵,誓要踏平这区区蛮夷之地。
此圣旨一出,朝中上下一片哗然。
倒是有人觉得二皇子身份尊贵,不应出征,当场提出了意见。只是不论是皇上还是二皇子,都未曾放在心上。在他们看来,有百万兵马在前,此战必胜无疑。
皇上让二皇子担任监军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他要替二皇子造势。看明白了这个意思,朝中也再没有多少人反对了,唯一还在蹦跶死命反对的,只有大皇子一派了,不过谁也没有搭理他们。
故而,下了朝之后,大皇子等几个成年皇子脸色显然不大好。
二皇子倒是无所谓,到底年轻气盛,头一次被赋予这样的重任,二皇子,哪怕是在老持稳重此刻也还是忍不住有些兴奋。
与楚慎擦肩而过的瞬间,二皇子不禁露出了一丝鄙夷的笑意:“不过如此。”
卫国公能做得到的,他自然也能做得到。
楚慎同二皇子对视了一眼,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
二皇子觉得他是在示弱,扬起了嘴角,脚步轻快地出了太极殿。
楚慎望着他的背影,轻扯了一下嘴角。
离了太极殿之后,二皇子并没有出宫,而是又转头去了林贵妃那儿。这样的大事,他自然是得跟母妃说一声的。
林贵妃不像二皇子这样信心满满,到底是去打仗的,哪怕知道皇上必定会派人将皇儿护好,可林贵妃还是忍不住担心:“这样大的事,你怎么也没事先同我商议一声。”
“事出突然,我也是昨日才听父皇提起这件事的。”二皇子知道母妃不放心,再三保证道,“母妃您且放宽心,有百万兵马在前头挡着,无论如何也不会伤到我的。”
林贵妃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没有把二皇子的话听进去,只道:“你父皇这事做的,着实欠考虑了些。”
这些日子那陈家姑娘并没有进宫,皇上便一直歇在她这儿。林贵妃日日对着皇上,夜里还能听到几句焦躁的梦呓,她自然知道皇上的压力不小。只是林贵妃隐隐觉得,皇上似乎变得更加激进了。
是因为卫国公吗?林贵妃不确定地想着。
出了宫后,楚慎没过多久便收到了密信。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了,他换了一身衣裳,坐上了一批毫不起眼的马车。
半个时辰后,楚慎到了这几次议事的地方。
大皇子早就在那边候着了,见到楚慎过来,立即站起了身子:“修明,你怎么来得这样慢?”
也没什么责怪的意思,只是大皇子这会儿六神无主,迫切地想要楚慎给他出个主意。
楚慎淡淡解释道:“外头有些眼线,为了不惹人注目,所以才迟了些。”
大皇子也没有揪着这事不放,连忙让楚慎坐下。屋子里只五个人,除楚慎外,其余皆是大皇子的心腹。肯让楚慎见到这些人,可见大皇子对楚慎的信任。几人坐下之后,大皇子开门见山道:“如今这事,诸位有什么高见?”
底下的几个人都皱着眉头:“殿下,如今大军还没有动身,不若咱们再上书劝阻一二, 让皇上收回成命如何?”
大皇子不耐烦道:“倘若父皇有半点动摇的心思,今日就被人劝住了,哪里还会等到你们去劝?”
“那就直接……”说话的那人比了个手势,一副阴毒的模样。
大皇子屏住呼吸,心里狠狠地狂跳了一下,不过嘴上还是道:“这怎么行?”
“为何不行?殿下是要成大事之人,若是顾忌良多,必有所失。”
大皇子握了握拳头,心中也蠢蠢欲动。
他,他何尝没有这个心思呢?倘若真的能一举灭掉这个好二弟,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要是真让他随大军出征,立下了战功,来日带她回来,在朝中哪里还有他立足的地方?
大皇子早就有了这个打算,你像这个人说出来的话也刚好契合了他的意思,大皇子当即拍板道:“行,那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