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祸害云心先生
# 花亦山乙女第十六篇
凌晏如最近有些烦恼，说是烦恼，也称不上。
虽被贬黜至南越这偏远之地，但有昔日学生相助，加之他可以在这宣京触不到之地慢慢施行调整他的新法，以尽驱完善。
没有了往日的束缚，让他在这片贫苦的土地上可以大展施为，一展平生所愿。虽然事务繁杂、费心费力，但他甘之如饴，比过往在宣京身处漩涡的势力之争好多了。
一切都渐渐好起来，他的心境经此一役也大有不同，见识到了更多，也更明确自己的心。
只有一件事，让他时常有些头疼，或者该说……一时不太适应。
他过去现在未来有且只有一位的这位学生……最近是不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不仅管束他，还敢在他面前胡闹，完全没有一点敬畏之心。
过往，他总刻意疏远她。不知是否同路，又兼之自己要做的事风险太大，不能过多靠近她。
远离他，她才能安全。
现在确定此路同行，彼此身份改变，唯一不变的，是这师徒之谊……不过，也有些不一样了。
看着靠在自己肩上在午后暖阳下睡得正香的大景唯一异姓王——南塘王睡得香甜的模样，他的目光可以摒弃克制，稍加放纵一些了。
即使陷入沉睡，脸上依旧带着笑意，不知在梦里梦到了什么好光景，竟然笑得这样灿烂。
手指探出，想要帮她拂去沾染脸颊的一缕碎发，伸到半途，凌晏如又停了下来。过往数年，他看着她从小女娃长成亭亭玉立的姑娘，从还抓着他衣袖偷吃糖葫芦的小女孩儿成为现今一家之主，庇佑一方的南塘王。
这一路，她吃了很多苦，亦成长了许多。
他毫不怀疑，假以时日，她可以站在万人之巅，成为那个独一无二的存在。
只是，他又当如何自处呢？
克制了太久，便不知道自己在她心底是怎样的存在了。过往不曾探寻，因为知自己要证道，便和她再无一点可能。
如今峰回路转，他们有了更多的可能性。
凌晏如的手终究是放下了，心底叹息的同时眼前浮现的却是那日，南塘王将他的头发梳成了双马尾，被前来拜会的文臣看了笑话……
往日他可不会这样荒唐……说起来，幼时陪她做了很多荒唐事呢。一桩桩，一件件，他都铭记在心。
就在他看着远方回想时，身边不远处突然传来了声响。凌晏如转身去看，发现是花家的那位女管事。
林珊站在不远处，看着坐在凉亭里相偎在一起的两人。清风细柳下，一身白衣的南塘王靠在一身青衣的南越知府身上，正睡得香甜。
溶溶日光照在现任南塘王的脸上，只见花家家主脸上带着笑意，抓着昔日先生的衣襟，口中呢喃着往人怀里靠得更近了些。
停步在不远处，林珊一时不知该上前还是就此转回，当没看见。自家家主这幅失仪的模样，可怎生是好？还好是凌先生，要是让旁人瞧见了……她不敢想。
在她深深叹息苦恼时，就见坐在凉亭里被南塘王扒着衣服不放的男人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唇上，轻柔的声音传进她耳里：”嘘，她才睡着。可是有急事？“
林珊几乎止不住想笑，看着自己家主失态的样子，她摇了摇头：“不急，待家主醒来再处理便可。”
她又看了眼依旧在熟睡的人，最后说了句：“这些时日家主一直在忙，让她歇歇吧。劳烦凌先生照料了。”
说完，她深深一揖，悄声离开了相依的两人。
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思考，是不是应该和家主提一提，家主年岁也不小了，是该考虑婚事的时候了。
这事……是否要先通知在寒江的前任家主呢？
阳光很暖，你坠入香甜的梦里，见到了幼年春风和煦的云心先生。让先生陪你一起放生锦鲤，抓着先生衣袖让他买糖葫芦给你吃，还要他帮你把头发梳成漂亮又可爱的发髻。
云心先生很好，一一答应你的要求，丝毫不会觉得烦。
睡着睡着，你突然感觉自己在移动。脑子昏昏沉沉的，半晌你才真的意识到自己好像被什么人背着，在行走。
等等，自己今天是邀了云心先生一起赏景的。你们一起看了很多南塘风物，故地重游，还吃了幼时超喜欢的小吃。
平时事务繁忙，好多地方你竟无闲暇再去。今日得了空，抓着云心先生去那些你一直想去的地方。
竟然还看到了幼时曾在那里贩卖自制小吃的商贩，对方竟还认得你们，这让你大喜过望，和先生一起吃了超辣的小吃。
午后，走了很多路，又吃了超多好吃的你，和云心先生一起坐在凉亭里歇息。然后……然后看着眼前的和风细柳，还有身旁比万千春景更让你着迷的云心先生，你感觉倦意越来越浓……好像不知什么时候竟睡过去了。
……糟糕，竟然在云心先生面前打瞌睡。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你偷偷睁开眼看到了此刻背着自己的男人。
现在是华灯初上的傍晚，周围传来街道上行人的絮语和小贩张罗的叫卖声，还有喊自家孩子回家吃饭的呼唤。
而凌晏如就在这一圈喧闹中，背着你走过拱石小桥，穿过河边垂柳，向花家的方向走去。
先生步伐稳健，背着你一路前行，似乎并不见累。
你的心却焦急起来。想起了小时候做错事被他训斥的事……现在是要装作没醒一路被他背回府上，然后一睡到天亮来逃脱，还是赶紧从他身上下来道歉比较好呢？
可是，被云心先生背着好开心。
先生的背很宽，只要想想被他宠爱着背着一路回去就开心得不得了。心底温温热热的，前所未有的喜悦席卷了你，让你不舍得离开他。
趴在先生的背上，看着垂落在身旁的先生的白发。小时候总喜欢摸他的长发玩儿，因为觉得和自己的不一样，先生又那样温柔儒雅，就像是故事里讲得世外神仙高人一样，头发都是雪白的，很漂亮。
前天你还把先生的头发梳来了双马尾……先生虽然无奈，但也未真生气……下次可以偷偷绑成别的样子。
就在你这样开心的想着的时候，身前传来了语声：“既然醒了，便下来自己走吧。”
脸上的笑意一僵，你按着他的肩膀，红着脸从他背上滑落了下来。
站在他面前，你突然又像回到了幼时一样，害怕自己被先生斥责责罚。
“先生怎么不叫醒我？”等了半晌，预想中的斥责依旧未来，你小心的抬起头去看他，却见凌晏如眸色温润，淡淡落在你身上，不见半分愠怒。
“你睡得熟，眉眼间倦色很深，我不忍吵醒你。”
心底一热，就算这样也不需要一路背回来吧，自己很重的，不像小时候那样轻了，长高了许多：“先生背了我一路，一定很累吧。”
闻言身旁人并未回话，就在你以为他如过去一般不想说的便不说时，夜色下的人突然转头看向你，淡淡眸光和夜色一起将你包裹，他的眼眸在渐起的灯火下明亮如天上月。
“不累。”
你却好似将魂魄遗失在了先生眸底的月色里。
晚间，你们一起在花府用了晚膳。只是席间，林珊姐姐看着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到最后也没说什么，让你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无须担心，到了该说的时候林珊一定会同你说的。
看着你命人抬上来的一堆箱子，凌晏如微微皱了眉头：“这是？”
“今年新产的小米辣，我特地让文先生多运了些，”你挺起胸膛，颇为骄傲的看着他，“上次先生不是说辣子不够吃了吗？”
“先生还说我再送你礼物旁人要说你贪污受贿了，但是辣椒就不用担心了。这也不是珍贵之物，先生爱吃，我便多寻些送与你。要是有人说你贪污辣椒……”
只是想了想，你就不觉笑了出来……前任首辅现任南越知府贪污十箱辣椒，罪大恶极，重重惩罚……不行了，你笑得快流眼泪了。
见你笑得张扬，身旁人也笑了。他眉宇间的倦怠散去，和你的目光融在一起，再也分不开的旖旎。
饭后，你们一起坐在后院的莲花池畔赏月。身旁小桌上摆放着瓜子和时令瓜果，头顶的月亮大如银盘，朗照世间。
“明日，一起看日出吧。”看着明亮的月，想起幼年时曾和他的约定，你放下瓜子，转头笑着看向他。
要与先生一起做完所有昔日未竟之事。
凌晏如正将一颗瓜子缓缓剥开，听见声音垂眸看你，眸底盛满了今夜的皎皎月色，轻风划过他眉头，将他温润的声音一同吹过来：“好。”
“今夜万里无云，月朗星稀，明日的太阳定如今日的月亮一样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