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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慕寒渊这一世并未入魔,何来天怒天罚呢?
  “师叔!”
  云摇被一声委屈惊声醒神,扭头望去,就见丁筱满身狼狈尘土血色的扑上近前来。
  “师叔,门内弟子说见雪师姐被厉无欢带走了,还有寒渊尊——寒渊师兄他为了保护门内长老和弟子们,临阵破境,强入渡劫,但,但是……他破境后的状况好像不太对……”
  云摇面色微变:“慕寒渊现在身在何处?”
  “……”
  丁筱竟是一时难言,扭头看向身旁众人。
  而以陈青木为首的乾门众人也是脸色神情都不太对,不知道想起什么,竟有人眼神中都流露出了些许恐惧。
  云摇心头火急,眉峰微凌,刚要追问。
  “若我探查不错,他应是追着浮玉宫余孽,朝西北方向去了。”
  “?”
  云摇侧眸,就见萧九思从乾门众人身后走了出来。
  但这会,云摇顾不得在意他,厉声问身旁的丁筱:“他是一个人去追得?”
  “是…是的……”
  “你们也放心!?”云摇怒不可遏地提了声量。
  “……”
  乾门弟子们面面相觑,眼神虚荏。
  他们实在不知要如何解释——那时见慕寒渊孑然凭空,抬手间人都未动,只一剑便绕过他们身周杀出了遍野尸首,脚下血流成河,鼻翼间腥味令人作呕,几乎没有一个人敢抬头与那人漠然眼眸对视,只觉血气覆天,杀意逼喉,更别说敢追上去了。
  “这点,我猜怪不得他们,”萧九思此刻已经走到了云摇身旁,有些若有所思地捻着指腹,“我早你片刻赶到,提前查探过了。你这位徒弟,有些古怪在身上。”
  云摇望他,眼神冰冷如剑:“萧谷主,三思而后言。”
  “不信,你自己查探。”萧九思袍袖一展,示意被搬到一处的浮玉宫弟子们的尸首,“今日死在乾门内的浮玉宫各宫的长老弟子们,十之九数,是一剑毙命,且前后时间不会超过五息——换句话说,你徒弟慕寒渊以碾压之力,顷刻就眼都不眨地取了上千人性命。”
  “……”
  云摇面色陡变,箭袖下指节下意识地一颤,然后攥紧了。
  她冷眸望向萧九思:“那又如何?他可曾伤及一个无辜?浮玉宫大举进攻乾门,杀伤我同门无数,难道他们没有取死之道?还是我乾门弟子合该束手就戮?”
  萧九思轻叹:“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说,你这位徒弟的心性恐怕并非良善,还须提防——”
  “够了!”
  云摇呵断,“我只知他是为护佑宗门强行破境,杀的也尽是来我门内为恶之徒!其余判言,还请萧谷主等到我擒来了那恶首碧霄,再作不迟!”
  说罢,云摇抬手一挥,便召来了奈何剑:“我去西北向查探情况。”
  丁筱和几名乾门弟子纷纷踏出。
  “师叔!”
  “我也去!”
  “还有我。”
  “不要胡闹。”云摇厉声回眸,喝止了乾门众人,“一个个有伤在身,跟上去是要拖累我还是拖累慕寒渊?留在宗门内,调息养伤,料理后事,待我回来。”
  “……是。”
  乾门弟子们面色灰败地退下去了。
  萧九思却点了几名九思谷高境长老,又御剑起身:“我既无伤,亦无事,随同前往,小师叔不会怪罪吧?”
  看在九思谷第一时间带人来援的份上,云摇不想跟萧九思计较口舌,扭头御剑而去。
  “自己跟上。”
  “……”
  几道剑气才刚凌空百丈,尚未离开乾门,就忽见一道刺眼宝光从西北电射而来,几乎转瞬就将到身前。
  九思谷长老皆是神色凛然,谨慎者更是已经御起灵罡护身。
  唯独为首的云摇面色先是一怔,继而微变,她抬手向那道宝光释出一道灵力,只见曳着光尾而来的宝光忽地在半空中一顿,像是灵性十足的感知后,竟是改了射向乾门内的方向,扭头就奔着云摇来了。
  “轰——”
  如裂风而来的巨声后,来物停到了云摇身周。
  宝光间的东西终于在他们面前露出了真容。
  “悯生琴?!”九思谷一名长老在萧九思身后惊声,“这不是寒渊尊从不离身的法器吗?”
  “法器离主,慕寒渊不会出事了吧?”
  “不可能啊,这法器灵光灵性全然无损,不像是经过丧主之变。”
  “……”
  云摇在其中面色变化最剧,她一抬箭袖,将悯生琴与只她明晰感知到的琴中龙吟剑收起,然后御起奈何,飞速向着西北方向遁去。
  “谷主?”身后长老迟疑出声。
  萧九思敛去眉目间沉色,一垂袍袖:“跟上。”
  “是。”
  然而余下这一路向西北,行经荒野,村庄,愈是向前,九思谷众人愈是触目心惊。
  无论荒原野地,还是住了人的村镇,一路都是浮玉宫长老或者弟子们的尸首。
  起初他们逃得纷乱,有浮玉宫的人趁机潜入沿途岔路的村庄内,与碧霄等为首者分道,谋求偷生——然而这些人同样无一逃过死劫。
  有的是御剑行着,便身首分离,跌落村中,血花直洒,吓得村民瘫地。
  有的是藏于村镇闹市,被当众一剑穿脑,连元婴神魂都未来得及逃出便碎尽殒命。慌得满闹市四散逃命,鸡飞狗跳。
  还有的是干脆躲入村户家中,哀求村民为自己掩藏时,来不及道谢就已见剑尖透心而出,笑容凝固的尸首砰然倒地,血淋满屋墙。惊得屋中婴孩啼哭不止,农妇晕厥……
  所过数千里,无一幸免。
  而村庄闹市中四处惊声,诸如“恶鬼索命”“修罗荡世”之说,传得整个仙域北地内都人心惶惶。
  萧九思不得不调来驻守乾门的一部分九思谷弟子,安抚沿途村庄百姓。
  往西北去,尸首渐渐少了,风雪却渐渐森厉。
  以云摇为首,沉默不语,只神色愈发青白,低头循着尸首痕迹,时不时改换方向。
  终于在见到那位浮玉宫七宫主元松青的尸首后,云摇刚要重新上剑,九思谷的一位长老忽然出言:“若修者入魔,法宝确有可能自断牵灵。”
  “——”
  奈何剑一滞,云摇凌眸睨下,神色冰冷:“你说什么?”
  那名长老被云摇眼神一慑,未敢再言,退了回去。
  只是在他身侧,九思谷那位万长老已经沉声接话:“此子心性狠厉,闹市杀人,当街不顾,剑剑不问生死、不留活口,只为赶尽杀绝,几近残虐——我师弟猜测入魔,有何不可?”
  云摇冷眼看他:“万长老究竟是责慕寒渊杀浮玉宫该死之人,还是仍想将萧仲等人之死,推于他一人身上?”
  “……!”
  提及萧仲,万长老更是脸色遽变,勃然怒声:“那日天照镜所卜,仙域人人得见!彼时小师叔祖不肯认,今日又如何?!——魔头祸世,杀人盈野,这难道不正是天照镜所卜!?还是非要等到来日,乾元界尸山血海,白骨盈天,仙魔两域尽为那魔头一人所戮——到了那时候云小师叔祖才肯承认天照镜所卜未有半分差错吗?!!”
  云摇脸色煞白,又惊又怒。
  怒自然是因为这番要陷慕寒渊于天下不义之地的言辞,惊,却是因为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前世——
  不。
  不应该,亦不可能。
  她相信这一世的慕寒渊,他这些日子里的变化莫说是她,即便乾门弟子间也是有目共睹,他不会成为前世那个漠视苍生、视人命为草芥的魔头。
  他一定不会的。
  “我知道慕寒渊与碧霄等人在何处了。”
  萧九思接到一道传讯,忽面色微变,忧心地望向云摇。
  触及萧九思眼神,云摇心头一颤:“…何处。”
  “仙域西北首城,戍城,悬剑宗发来求援剑讯。”萧九思微微沉眸,“剑讯中称……乾门慕寒渊入魔,天落魔焰,欲焚城、杀人。”
  “……!!”
  奈何剑一声颤鸣清唳,载着那抹红衣,拔天而去。
  -
  “……宿命注定。”
  “你我,便是这三千世界的终焉。”
  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这犹如宿命之诅的魔音响彻回荡在慕寒渊的识海神魂内。
  而戍城上空,浩荡无匹的血色灵力汇成的巨形光刃,挟裹着毁天灭地的可怖力量,朝着整座光罩落去。
  戍城中人人仰首,望那一道墨影凌空,犹如魔神临世。
  在他们惊恐僵滞的眼底,天地间的光与生机,都仿佛要被那把蔽日的血色光刃抹去。
  直至虚空一滞。
  犹如所有人的错觉,那巨形血色光刃像是被什么天地之力凝住了一息。
  巨形光刃上,乳白的灵力从最上首的一点,如蛛网般向下蔓延开来,它以和缓温润的光泽穿过血色,在巨刃上留下了一道道华光刺目的裂痕。
  与此同时,被巨刃遮蔽了的苍穹下。
  “慕寒渊”眼尾戾意未消,已经被不可置信的惊绝取代,他蓦地抬手,终焉之力贯向心口的魂匕虚影——
  然而还是晚了一息。
  那把如星海凝作的光匕,被从心口向外漫延的圣洁灵力慢慢没过,如雪消融。
  与之同时,镇压在无尽黑暗中,那道神魂之影停下了狰狞的挣扎,他清隽如雪的容颜与衣袍褪去一丝丝墨污,在黑暗中重新显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