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陡然从内院疾步走了出来,对着宋渊丞便是厉声呵斥:“真是晦气!你怎的又来我家?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别再来招惹我女儿!你再这样,我们便要告你私闯民宅,强抢民女!”
李氏叉腰挡在沈思卿的面前,没给宋渊丞好脸色。
沈思卿神色未变,上前想拦住李氏。
可对面的宋渊丞却神色未变,眼神示意无妨,他往后退了几步,受下了李氏的句句怒骂。
他不仅没有生气,眼神更是带了几分赞许。
他温声笑了笑:“伯母说的是,日后若我再来打扰,就请伯母继续这样将我赶出去即可。”
这话让沈思卿怔住。
也很快,她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不想给她有一丝一毫的困扰。
李氏却被他这话说得一愣,满是莫名。
而宋渊丞也并未在这里多留,很快离开。
沈思卿望着他大步离去的背影,心底莫名生出几分异样情绪来。
她不知道,下次相见时,还会不会是现在这个宋渊丞。
“真是稀奇了,今日这宋渊丞怎的跟变了个人似的,倒有几分过去的神态。”
李氏小声嘀咕了几句,回头见到沈思卿,又是改口:“不过他再如何装,也改不了他负你之事,思卿,你放心,他奈何不了你。”
“好。”
沈思卿没有多说,眸色沉沉收回了视线。
另一边。
宋渊丞回到府内后,径直走向了书房。
他是今早醒来才知自己这段时间做了那么多离谱之事。
可他却毫无记忆,这让他心底生出不好的预感。
即便是这次醒来,他也能隐隐察觉到,另外一个宋渊丞依旧存在于他的脑海深处,不知何时会冒出来。
他眸色凛然,心往下沉。
十年,他花了十年的时间,忍住了自己的思念,忍住了见沈思卿的心,才让她过上崭新的生活。
他绝不要因为此刻这个不确定的自己,让一切功亏一篑。
思忖许久。
宋渊丞写下一封信,将其重新收入信匣之时,却是眸色骤然一沉。
只见信匣最上方赫然摆着一封他记忆中完全没印象的信。
那是——另一个宋渊丞给他的回信。
第24章
将回信抽出。
视线一一浏览,宋渊丞的眉头也一点点皱起。
看到最后,他的眉眼间浮上了一抹怒意来。
因为这分明是一封赤裸裸的挑衅书。
信中写:
十七岁的宋渊丞,虽你已看不见这封回信,但我还是给你回,毕竟你给我写的信,我颇未不满。
我不知你为何要处处以沈思卿为重,她虽是位得体的妻子,却也不至这个地步。
况且现如今的沈思卿实在是叫人厌烦至极。
十七岁的宋渊丞,你如今年岁太小,便以为你那短暂的欢喜能维系一生。
其实并非如此,人这一生,每个阶段都有不同心境。
等你到我这年岁,就该知道,男人事业为重,家中有良妻美妾,有后代承欢膝下,才是最好的。
我险些就能体会到这世人皆羡的人生。
可惜,竟全被你毁了。
你被二十五岁的沈思卿骗了,她为了一己私欲骗了你,让你改变了你自己的人生,这实在不妥。
但你放心,我如今来到这里,就会拨乱反正。
你尚未体会到的,我都会重新夺回来。
二十七岁的宋渊丞于庆康三十二年七月初二留。
信上洋洋洒洒,字迹龙飞凤舞,彰显着写信之人的狂妄。
宋渊丞眸色却一点点发紧,他攥紧了信纸。
简直不敢置信,这竟然会是另外一个他自己。
他到底是因何而变成如此狂妄自大,如此无耻?
宋渊丞眸色冷凝,将手中的信撕个粉碎,更是将一开始写好的信放于烛火上烧尽。
待信燃烧殆尽,许久过后。
他铺纸磨墨,重新落笔,给另一个宋渊丞致信。
落下最后一个字后。
他并未收起,就将信这么直白铺在桌案上,确保能让对方第一时间看得见。
随即。
似有所感,宋渊丞脑中胀痛起来,他放下笔,身体摇晃了几下。
但他仍旧竭力忍耐,一路走出书房。
“留竹!!”
他唤来最亲近的侍卫,忍痛做了最后的交代,而后耳边嗡鸣一片,往前栽去,再没了意识。
“大人!”
屋外雨声淅淅沥沥。
一抹奇异的香味扑鼻,床上的男人眉头皱起,缓缓睁开了眼。
留竹当即上前来:“大人,您醒了?”
那人神色透着不耐,缓缓坐起来,他看了眼正在燃的熏香,不觉皱眉:“把香撤了,难闻。”
留竹神色一愣:“这香是大人您要点的。”
宋渊丞眉头登时皱得更紧了些。
他何时让人去点了这香?
脑袋沉甸甸的难受得很,宋渊丞也懒得再多问,只往外看了看天色,雾蒙蒙的,似是才天亮。
他坐起身来:“更衣,该上朝了。”
这话一出,留竹神色更为古怪了。
“大人,今早你已去上过朝了,如今是黄昏,该用晚膳了。”
宋渊丞如遭雷击般,终于意识到那抹不对劲是从何而来。
他低头一看,他喜好素白衣裳,可他此刻身上却是一身玄衣。
脸色陡然铁青。
宋渊丞大步起来,喝了一口茶才算是压下心中的阴郁。
过了片刻。
他沉声开口下令:“备车,去沈府。”
然而话音落地。
留竹却未动,只问他:“大人,密令呢?”
“什么密令?”宋渊丞眸色疑惑。
“大人你一刻钟前才下的令,说若您若是要做任何跟沈姑娘有关的决定,都需要对上密令才能执行。”
第25章
宋渊丞的脸色陡然黑沉如铁。
他满眼是隐忍的怒火:“我亲口下令,还要什么密令?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心里升起巨大的荒唐。
宋渊丞当即下榻往外走去:“我自行前去便是!”
可人尚未走出屋内,留竹却赫然和几名侍卫一同将他拦在了屋内。
宋渊丞的怒意油然而生:“放肆!竟然敢拦主子?”
可他们却没有丝毫要相让的意思。
“大人,您病了,莫怪小人唐突。”
留竹低垂着头,紧紧盯着他,“您自己下过令,若您变得陌生,我们便可不听令,也绝不会让您离开府中半步去纠缠沈姑娘。”
每说一句话,宋渊丞的脸色就难看了几分。
他的手紧紧攥起。
不过一日,不过一日,他竟然就被禁锢至此!
好,好!好你个宋渊丞!
从意识到自己失去一日记忆的这刻起,宋渊丞便知道是那个天真的宋渊丞回来过了。
原来,原来他们倒真如沈思卿所言,成了两个不同的人。
只不过,他们被迫在同一个身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