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现在我们有了姚文元收受贿赂的证据,是不是就可以上书弹劾。然后大人再动用朝堂上的势力,一举弄死他了?”
回府的路上,唐伯虎莫名兴奋,对何瑾的敬佩又上一层楼:他光想到了金樱姬那里没有证据,案子恐怕就成了悬案。
可人家何瑾立马就能想到,姚文元既然贪得无厌,金樱姬那里没证据,那海澄县商贾这里肯定有。
最让他感到懊恼的是,李老爷子当初说此事的时候,自己也在场。可自己听了后就没怎么放在心上,何瑾却能举一反三,深挖细刨......
果然,行当不同,关注的点就不一样。
当然也可以说,啥人就爱关注啥点,像何瑾这样满肚子坏水儿的家伙,就用心留意这些能害人的小细节......
就在唐伯虎发散思维的时候,何瑾的神色却开始奇怪起来,反问道:“为什么你觉得我有了证据,就要上书弹劾呢?”
“难,难道不该这样吗?......”
唐伯虎实在搞不懂何瑾那神奇的脑回路,明明顺理成章的事,在他这里好像就不正常了一样:“不是大人亲口说,要弄死那个姚文元的吗?”
“没错啊......”先回应了这句,何瑾仍旧一副不解的样子:“可你为何觉得单凭这些证据,就能弄死那个姚文元?”
“更不要说,李老爷子把证据交给我们,就是出于一片信任,你怎么忍心把人家也搭进去?”
“这?......”唐伯虎就无法不吐槽了:什么叫人家李老爷子是出于一片信任,才把证据交出来的,分明是你威逼强迫的好不?
但一想起李老爷子的顾忌,唐伯虎顿时又傻眼了:“这,这没证据的没证据,有了证据的也不能用......如此一来,大人岂非不能取得金船主的信任,勠力同心围剿海寇,然后开海贸易了?”
听唐伯虎这番逻辑,何瑾神情顿时更奇怪了:“什么跟什么都乱七八糟的,谁告诉你要取得金樱姬的信任,才能勠力同心围剿海寇?”
“我想弄死姚文元,只是因为这狗贼动了不该动的钱,顺带着补偿一下金樱姬而已。至于剿寇一事,金樱姬现在人都被我扣着,手下那里也传话了,不管她信任不信任,剿寇是一定会剿的。”
说到这里,何瑾就恨铁不成钢地提醒道:“主导权啊,主导权!......现在主导权在我们手上,你怎么就忘了这一茬了?”
“嗯?......”被这么一提醒,唐伯虎也反应过来了:是啊,事情好像就是这样的。
最多,就是何瑾想借用金樱姬的船队,和已开辟好的商路做些海上的生意。可倘若做不成的话,以何瑾的能力也能弄出来,只是费时费力些罢了。
“还有啊......剿灭海寇就是剿灭海寇,啥时候又跟开海有必要的联系了?”
“嗯?......”这下唐伯虎更惊叹了,可反过来想想:这好像也对啊!......朝廷没决议开海之前,那些豪绅商户们不也冒着风险,一趟趟地出海走私?那个时候,海寇不是也挺猖獗的吗?
然后,唐伯虎就彻底晕菜了:“大,大人,这什么都跟什么没关系,那你此番到底又干了啥?......”
“我吃饱了撑得慌,先挖点姚文元的黑料有备无患存着,行不?”
何瑾就摆摆手,一脸郁闷言道:“为啥做什么事,都要一板一眼地有目的呢,我就是在闹着玩儿......”
这时候,唐伯虎的脸就黑了,道:“大人,你觉着这话我能信吗?......如你这等心思缜密、做事滴水不漏之人,若非肚子里已有了盘算,会颠颠儿地专门跑过来?”
何瑾这下神色就有些讪讪,干笑了两声道:“呵呵......不好意思哈,我还以为你是两个月前的那个唐伯虎呢。没想到,你这么快就不好糊弄了。”
唐伯虎还能说什么?
只能一句话都不说,继续跟着何瑾乱转,看看他到底要如何玩转这开海、剿寇,以及弄死姚文元如此相互纠缠的大戏。
可接下来的几天时间,何瑾似乎就真的在漫无目的地瞎转,在闹着玩儿。
不是去县衙里找海知县聊聊天,就是去市舶司那里跟高公公唠唠地,谈话的内容似乎也涉及开海和剿寇,但聊着聊着也跑偏......中间还去了一趟都司衙门,由张仑带着参观了新修建的三艘巨舰下海仪式。
三艘巨舰都有三丈那么高,各种火炮齐备,一船足以装载两千余兵士,比金樱姬那艘宝船一点也不遑多让。尤其跟那些普通海寇的渔船比起来,打仗都不用攻击的,只要用撞就可以了。
然后张仑喜气洋洋地跟何瑾介绍,三艘战舰的名字分别是混江龙、塞断江、撞倒山......何瑾就撇了撇嘴,道:“还不如叫惊破天,擎天柱和霸天虎呢......”
再之后,张仑一下就惊了,觉得这三个名字,非常符合宝船的威风和霸气,吵嚷着非要都司水师改名。
这些对于只喜风花雪夜的文人唐伯虎来说......特娘的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重点根本不在名字上面,而是这些天,何瑾到底要干什么好不?忘了还要开海、要剿寇、要弄死姚文元了吗?
朝廷给你那么多的俸禄......呃,明朝官员俸禄是没多少,可至少也给你权力了吧。然后这些天你就吃吃喝喝、走走逛逛的,对得起一身冷艳高贵的绯色官袍吗?
尤其嘴上还说着什么海澄县的百姓都没活计了,快要饿死了云云,可这几天还不是什么事儿都没干!
狗官,佞臣!......
唐某人真是瞎了眼,才以为他是一心一意为民的能臣,简直就是狗屁!
此时,面对着眼前勾勾画画,写满无数可能计划纸张的唐伯虎,看起来好似已陷入了种走火入魔的状态,嘴里还念念有词、赌咒发誓的。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的小月儿进来了:“唐解元,老爷要出去了,你不要跟着一起去呀?”
“不去!他肯定又是要瞎逛了。我唐某人这次坚决不惯着他,被他吊着胃口耍了!......”唐伯虎闻言,立时不假思索地脱口咆哮道。
随后,似乎还觉得不解恨,又补充道:“什么多看多悟的,我信他个鬼,他那个糟小子可坏得很!”
小月儿没想到自己一句话,竟引得唐伯虎有如此激烈的反应,当时就有些懵了:“哦哦......不去就不去嘛。那我这去跟老爷说一声,让他别等你一块儿去龙溪了。”
“龙溪?......”一听这个,唐伯虎就纳闷儿了:“龙溪县不是漳州府的治所吗,大人去那里做什么?”
“当然是去找知府大人了。”
小月儿就怪异地看了一眼唐伯虎,道:“老爷在福建,出了海澄县就只认识知府了,去龙溪县不找知府大人还能干啥?”
“哦?......大人终于等不及,要龇出獠牙咬死那个姚文元了吗?”可谁料唐伯虎忽然就激动了起来,双眼开始放光。
说完这句话后,更兴奋地一把撕了眼前的那张纸,扔了毛笔就跑了出去:“大人,你等等属下啊!......”
小月儿就看着他那匆忙的身影,登时有些不明白了,嘀咕道:“这种情况,老爷就应该说真香了吧?......”
“可是,为何一遇到这种出尔反尔的事儿,老爷就会说真香呢?......究竟哪里香了呢,月儿一直也搞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