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像林落一样,到达现场后,先观察了下周围的环境,才过去察看遗骸的情况。
这一看,众人心里就有了数。常规的破案手段应该是用不上了,领导的判断是对的,这时候就得请林落用颅面复原的方法来寻找突破点了。
在这些刑警中,也不乏懂法医人类学的人才。所以,当遗骸陆续被人从坑里取出来之后,有人已经依据这几个人的盆骨和颅骨给出了几个死者的性别、年龄等基本数据。
在这个环节上,林落并没有过多表现。只在别人问的时候,才说几句话。经过一番沟通,最终在场的人得出了结论。死者一共是三位,一女两男。
女性死者四十五岁左右,身高接近158,骨头磨损较严重,膝盖处有病变,猜测这位死者生前常年劳作,死前一段时间因为膝盖病变,可能存在膝盖疼痛,走路困难的情况。
两名男性死者,一名年仅二十岁左右,身高约170,体重130斤上下。从他的骨骼情况来看,应该也是从小就干活的,很有可能是农村孩子。
另一名男性死者,年纪可能更小一些,身高近178,长得瘦。林落为了判断更准确些,特意观察了一下这名死者腕部的骨骺情况,最终将年龄定为16岁左右。
利用法医人类学的手段对这几名死者的基本情况做出判断后,众人纷纷开始猜测起这三个人的身份和死因等情况。
“三名死者中除了一个中年女性,另外两个死者都是青壮年人。这几个人的骸骨都没有骨折、击打和挫刺伤的痕迹,这是个很大疑点。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为什么没有任何挣扎和反抗痕迹?”
另一个人说:“假设这几个人是处在中毒或者被麻醉的情况下,这就能说得通,不然就很有难解释这种现象。”
这个说法众人都是赞同的,这确实是最大的疑点。
“我觉得,这三名死者说不定是一家人。就算不是一家人,他们可能也是熟人。”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以去附近村子调查一下。”
“确实有可能是一家人。但要是调查的话,不一定能查出来,因为附近村子里的人早在十年前就开始向外地流动,有些人一走就不再回来了,留在村里的几个老人未必清楚这些人的情况。”
“不管他们清楚还是不清楚,这个排查都得做。”常宇的看法得到了在场众人的赞同。
在场的人很快组成几个调查小组,这些小组会赶去最近的村子和十几公里外的镇子上调查。还有一组人则负责把骨髓等样本送去省城鉴定部门做毒检。
林落仍坐车回省城,那些骸骨被刑警们装到了袋子里,随着她一起进了城。
几辆车进入省厅的物证中心,早有工作人员为林落准备好了她所需要的电脑。
“需要我们帮忙吗?”某省派来的精英小组组长说道。
有几个小组的负责人没有接到任务,就跟着林落去了物证中心。他们对林落的颅面复原技术都很感兴趣,能有亲眼见证,他们当然不想错过,全都跟着林落进来了。不大的办公室里,顷刻间就挤满了人。
两位随队领导都很低调,也没往前挤,看着林落在电脑前坐下,这些人和其他人一样,都在安静地观望。
林落坐好后,回头看了眼周围好奇的人,倒也没有藏私的想法,先跟他们做了下简短的说明:“手工复原效率太低,还需要一定的绘画和雕塑基础,现在这种复原法基本上已经不用了。我今天打算用计算机辅助的方法来做这个复原。”
一位领导听得很认真,听到这里,客气地道:“小林,大家在这儿,其实都想亲眼见证下这种技术,一会儿你演示的时候,尽量给大伙解释下操作思路吧,大家就算学不会,至少也能有个了解,你看怎么样?”
林落并不担心别人学去了会影响到她什么,当然没什么问题,马上就答应了。事实上就算这位领导不说,她也有此打算,这么多人围着呢,不就是都想看看这种新技术吗?
操作很快就开始了,林落一边输入各种数据,一边说道:“计算机辅助处理也有多种不同方法的。如果用颅骨和面皮全部数据特征点来实现这种复原的话,计算量会太大,像这种比较普通的电脑,恐怕难以承受这么大的计算量。”
z省省厅那位领导看看林落面前的电脑,一时有些无语。这个电脑还是去年新进的呢,看来还是不够先进,做些高级的操作就不行了。
这时林落又道:“我这次打算用基于测地回归模型的方法来复原这几具颅骨……这种方法是以面皮中间最为突出的鼻尖为源点,以颅面边界上等分点做为测地线终点,提取到若干测地线后,再用pca方法进行降维,再将降维后的颅骨和测地线数据导入模型,计算测地线与颅骨的映射关系……”
林落一边操作,一边给身后的各组精英们解释着原理。
她其实已经尽量把专业术语解释得比较通俗了,但这些话对于其他人来讲,还是过于专业。
但大家都是聪明人,细致的过程听不懂,大致的操作原理还是听明白了。
三具颅骨复原完成时,已是次日中午了,距离原计划的大比武结束只剩下一天半的时间。
几张照片很快被打印出来,又复印成了数份,最终被放在了会议室里。
所有与会者在拿到照片时的第一反应都是相同的,这几个死者长得都挺像的,应该就是一家人!
第169章 z省之行
遗书上的汗潜指纹
很多人都在关注着这次颅面复原的结果, 所以开会通知一发下去,能来的各组组长和骨干都来了。
看到那三个人的照片,几乎所有人都认为, 这就是一家人, 极有可能是母亲和两个儿子。
“我们几个小组对附近村镇进行了走访, 当地人都不清楚谁家有人失踪了。”
“离案发现场最近的村子我们也去过,当地老人说, 过年时,有几家人拖家带口地回来看过老人, 这几户返乡的家庭我们都已经联系过, 都没有家人失踪。”
负责排查工作的一位组长看过照片后,把最近排查的结果说了下。
常宇拿着照片, 翻来覆去观察着这些人的脸,片刻后说:“从这两个男孩的五官情况来看,我有一种熟悉感。附近村子里有个七十多岁的老人, 跟他们俩有相像的地方, 说不定他们就是亲戚。”
“这样吧, 咱们拿着这些照片再去周围查访一遍, 尤其是这位成年女性死者, 她如果真是当地人, 即使已外出打工多年, 老家也会有人认出来。”
另一位刑警说:“也可以从两个男孩子身上调查。如果他们的长相与父亲有几分相像,那就更容易查清楚他们的身份了。”
众人商量过后, 决定重新进行排查。这一次他们要带着照片挨家挨户上门打听, 派出去的人也比上一次要多一些。
大家都想抓紧时间, 争取在大比武结束这前把这件案子办完。
这一次能派出去的人全都带着照片出去调查了,在人海战术的加持下, 不到三个小时,几名死者的身份就浮出了水面。
案发现场附近村落里有好几位老人认出了照片上的女人。女人二十几年前嫁到他们村的张德宏家,婚后先后生了两个男孩,男孩子的年龄跟那两个男性年轻死者也是吻合的。
常宇说的那位老人也姓张,跟张德宏的父亲是堂兄弟,同一家族的人长相确实有几分相似。所以张德宏的两个儿子跟这个老人有些像。
据老人们反应,张德宏早在十年前就带着一家人去省城打工去了。张德宏还在本省,离这边的县城也不是很远。所以每到过年时,张德宏都会带着一家人回来看他爸,有时候五一或者十月一也会回来。
三年前张德宏父亲死了,他们一家人回得就少了。只在清明或者除夕回来,到老人坟前烧点纸。
但今年除夕和清明节,这一家几口人都没出现,有的老人还骂他们不孝顺,都不知道回来给去世的父母烧点纸钱。
楚南、顾慈和姚星回了一趟丰城,没有参与这次调查。再回到省城时,几人刚好赶上调查结果出来。听到这个消息,顾慈莫名地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张德宏能联系上吗?村里人应该有他的联系方式吧?”顾慈直接问常宇。
林落懂他的意思,张德宏一直不现身,这件事本身就透着不寻常。
张德宏,到底是凶手或者同谋?还是说他也出了事?
常宇负责调查工作,他拿出备忘录,说:“张德宏的电话我这里有,半小时前,我给他打过电话,没打通。我派人去营业厅查了下他这个号码的通话记录,从记录来看,张德宏今天早上还跟人联系了。”
“为了方便接下来的调查,我记下了张德宏在省城的租住地址。有几个同乡跟他一起在省城干装修,那几个人的电话号我也要来了。现在我们联系不上张德宏,我打算带人去张德宏租住的房子去看看。”
“我看行,一会儿我也过去看看。”楚南表示赞同。
林落则道:“毒检报告送过来了,没有发现几名死者有中毒或者被麻醉的证据。考虑到几名死者被火烧成骸骨,也没有挣扎和反抗痕迹,我们认为,死者生前还是有很大几率存在中毒或者麻醉可能的。只是时间过久,内脏和体/液也被烧没了,就算曾经中过毒也未必能检查出来。”
大家都明白,尸身被烧,自然与常规尸体情况不一样。
众人商量好接下来的计划后,便分头行动。有人负责对张德宏那几个同乡展开调查,常宇和楚南则直奔省城,打算去找张德宏。
张德宏租住的房子是一个冶金公司家属楼,房子是八十年代盖的,比较旧,租金便宜。附近一公里处就有一个小广场,很多干装修的人在没活时都会去那边找活。
一行人踩着窄窄的楼道直接上了四楼,常宇抬手敲了敲门,门里完全没人回应。这时候还是白天,很多人都在上班,此时家里没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但常宇和楚南看了看防盗门,就看出了问题。
防盗门外面贴了很多小广告,门缝里还塞着卡片和某商场的特价商品清单。要是家里有人常住的话,就算门上有广告,也不会贴得到处都是,更不至于连门缝里那几个都没及时清理。
几个人互相对视一眼,很快下了楼,向楼下遛弯的大爷大妈们打听情况。这一打听才知道,这家人从过年时就没人见过了。
连张德宏也是,他年前就没在小区里出现过。
通过这几位老人,常宇拐弯抹角地打听到了房东的联系方式,联系上之后,房东说张德宏没有找过他退租,房租也交到了年底。
他很快就同意让警察开锁入户,只要警方开门后能把门锁锁芯给他换一个就可以。至于他本人,这时还在外地,赶不回来。
常宇和楚南商量了下,决定不再拖延,马上找了人过来开锁。
没过多久,这扇尘封了不知多久的门终于开了。还没进门,常宇就看到门口玄关附近的磁砖上有一层薄灰。门内的五斗橱和饭桌上也有浅浅的灰。门口挂钩上的围巾和毛巾都在,鞋架上也有十几双鞋,男女款、皮鞋和运动鞋全都有。
这个房子应该有阵子没人住了,那张德宏去哪儿了?
为什么他的手机号码通话是正常的,今天早上还打了一通电话……
众人心存疑惑,常宇很快让人铺上了勘查板,随后他才和其他人戴上手套,进入室内。
室内门窗紧闭,长时间空气不流通,导致屋子里有一股淡淡的霉味,但这味道不是很强烈。至于臭味,并没有。
屋子里掉了皮的人造革沙发上随意地丢着几件衣服和杂志,旁边的玻璃茶几上有没吃完的饼干袋子。茶几另一侧有一瓶没喝光的啤酒和一个缺了碴的盘子,盘子里面装着少许花生。盘子边缘则放着一双筷子,还有一些红色的花生衣落在茶几下……
几乎每个房间里都有浓重的生活气息,仿佛屋主人随时都会回来。但腐烂发霉的食物明晃晃地摆着,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收拾,这一家人大概都不会回来了吧?甚至包括张德宏。
常宇等人越看面色越凝重,案子发展到现在,越加蹊跷了,众人甚至不知道,张德宏是不是还活着。
如果他还活着,那他是不是已经逃了?
但从房间内物品的情况来看,又不太像是逃跑了。
常宇甚至把屋子里的冰箱全都打开看了看,冰箱里并不存在碎尸这种东西,冷冻室里有冻芸豆、冻豇豆、冻茄片,冻葫芦条、冻豆腐等各种冻品。至于肉类,只有相对便宜的鸡脖。
“这家人过得挺省的。”一位刑警看完冰箱后,又拿起一个破成一条条的旧毛巾看了看,感慨地道。
顾慈却知道,做装修虽然辛苦,但比普通上班族赚钱多多了。这家大儿子也跟着父亲干了三年,当母亲的也在赚钱,一家几口人真不少赚,这么省的话,一年下来能攒下来的钱可不是个小数!
想到这里时,他脑子里灵光一闪,张德宏这些年应该存下不少钱吧?那这些钱跟那母子三人的死和张德宏的消失有没有关系呢?
他正琢磨着,这时一位刑警已拉开了一个抽屉,这个抽屉里空空如也,只放了一张从备课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
纸上有歪歪扭扭的几行字,但这位刑警却吃惊地把常宇叫了过去:“常队,你快过来看看,这有张遗书。”
什么遗书?
众人全都被这两个字吸引了,常宇小心地从刑警手里接过那张纸,他自始至终都戴着手套。
顾慈略扫了几眼,就看懂了遗书上所记录的内容,从落款来看,这份遗书是张德宏本人写的。
遗书中提及他老婆在外边有人,偷偷拿着家里钱跑了,还带走了两个儿子。他再活下去没什么意思,打算找个地方了结自己,还让别人不要找他。
顾慈看完遗书后目瞪口呆,故事会都不敢这么写啊!
张德宏的老婆要真是跑了,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老家附近的荒地里?
再说了,她两个儿子都那么大了,长子已经成年,怎么可能跟着母亲一起跑掉?
除非是张德宏干出过天怒人怨的事,让母子三人都对他恨之入骨。但从警方目前了解到的情况来看,这个可能性不大。
连顾慈都能看得出来的疑问,楚南和常宇他们这种老刑警自然也看得出来。不需要商量,楚南就道:“这封遗书存疑,还是带回去让小林做下鉴定吧,看看这遗书到底是谁写的。”
常宇点头,亲自把遗书放到证物袋里,准备带回去让林落做检测。为了对笔迹进行比对,他又让人在几个房间里搜查,看能否找出张德宏本人写过的字。
没过多久,一位刑警找来一本进料记录本和接活记录本。前者是采购装修材料和工具的清单,后者则记录了每次接活的价格和用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