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向晨越说语气越重。
沈见清听着,被冷气填满的胃难受得厉害,心口也凉得紧涩发疼。
“你这么厉害,肯定知道省略号可以代表无限可能的对吗?”
“阿越给你的微信备注就是省略号,不声不响,但是藏着她所有的期待和愿望。”
关向晨偏头用手背蹭了一下湿润的眼睛,语气愤恨,“她是骗了你,可她真就没有一点好吗?!”
“……”沈见清张开口,只有冷风在唇边呼啸。
关向晨说:“你们在一起的时候,她心里揣着不能开口的喜欢,接受厂里超额的工作,四处跑,想找一所能让她满意的中学,带你去看一看,让你忘了以前那些事;你们分开了,她还在跑,还是替你找到了那所学校。”
“你去了吗?”关向晨质问:“是不是根本不敢去?也对,她那么坏的一个人,你怎么敢再和她扯上关系?”
关向晨嘲讽地笑出一声,看着沈见清被悔恨挣扎充斥的双眼说:“你们那种关系,还有那么大的身份差距,她突然冒出来说喜欢你,你怎么都得赏她一声变态吧?所以她除了要和你对等,还要处心积虑,要主动送上门和你睡,要以床友的身份掩盖爱情,最后她又说再深情也不能抹杀欺骗和伤害,她自我检讨,自我处罚,自己承担错误,沈老师,你呢?你做了什么?”
关向晨一声反问,几乎将沈见清击垮。
她什么都没有做。
她沉浸自我,一无是处,甚至忘了秦越出现在她31岁期满那天,平衡了她不敢和女人谈恋爱,又不敢让姐姐担心的矛盾。
从一开始,她就利用了一个女孩儿坦诚的爱情,还沾沾自喜。
沈见清受到重创,身形不稳地往后跌了一步,嘴唇青白发颤。
关向晨看到这幕,情绪有一刹冷静,想起了秦越说的那句“别欺负她”。
可是她和这个人又不熟,为什么不可以欺负她?
她都快把她闺蜜欺负死了,她为什么不可以报复??
在机场,她亲眼看着那个认识六年,从来没有为什么事低过头的朋友明明难受地想蹲下大哭一场,却不得不在腰弯到一半的时候扶着行李箱直起身体,防止挡到后面的安检队伍。
她做出离开的决定有多难。
她把该承担的后果都已经承担了,为什么不可以让人知道?
关向晨冷着心肠说:“沈老师,我认识阿越六年,一直在找一些词去形容她,一开始发现了坚韧、平静,对命运,对人情,她坦然真诚,但是太沉默了,从来不开口润色,所以沉默这个词一经发现,我就老是心疼她,变着法对她好。慢慢地,我发现她比我坦荡得多,她不怪人,不怪事,不需要谁可怜,就按着自己给自己制定的计划,一步步往前走着。她踏实、聪明、慷慨,对徒弟倾囊相授,也不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她不认命,努力向上,但她也不张扬,和意气风发沾不上边,她就安安静静的,自我修复,自我成长。不了解的人当她是安于世俗的普通人,有竞争关系的,可能会觉得她每天汲汲营营挺市侩,其实她只是在想尽办法平衡命运带给她的缺憾。”
关向晨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最后我从院长那儿听到了一个可以涵盖一切矛盾的词——温良。”
“沈老师。”关向晨比直地看着沈见清,非要等她混乱的视线和自己对上了,才继续说:“都说温良是难得的好品质,出现在谁身上都会受到赞美,怎么偏偏在您这儿什么好都没有落着?您不是教书的么,听说还教得很好,要不您也教教我这个问题的答案?”
沈见清眼底发红,身体僵冷如寒冰:“我不知道你说的这些事。”
关向晨说:“阿越也不知道你的事,可她不还是为此受到了惩罚?”
关向晨笑看着沈见清说:“真该让您看看手术室外面,阿越花光积蓄之后,因为我无意提一嘴您就崩溃大哭的样子有多可怜。”
沈见清错愕:“什么手术?院长怎么了?”
关向晨说:“院长的垂体瘤复发了,好巧不巧,您玩玩阿越一个月,跟她摊牌那天查出来的。”
所以秦越才会在争吵一周之后忽然出现??
她一面在医院照顾生命里至关重要的院长,一面被粉碎的感情凌迟??
沈见清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被人用冰做的粗棍用力抡在头上,疼得她顿时头晕目眩,通体发寒。
她僵硬的神经在身体里横冲直撞,随时可能折断。
关向晨垂着眼,没能发现沈见清脸上的异常:“阿越挣得不少,但是她花销大,一年到头攒不了几个钱,院长那场手术下来,她的钱基本用光了,可她还要付房租,还要生活,还要照顾院长,太难了,我就想着你有钱,你是她女朋友,她找你借钱不就是一句话的事,谁知道我一开口,她马上就崩溃了。”
沈见清站立不住。
那会儿,她刚用残忍决绝的话把秦越赶走,她找谁借钱都不敢找她的。
关向晨回忆着那一幕,眼泪凶得停不住:“阿越其实不会哭,她特别特别坚强。我刚认识她的时候,她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不还是默不作声地撑着,后来不管多苦多难多忙,只要我问累不累,她永远都只有两个字‘不累’。在手术室外面崩溃大哭之前,我又问了她一次同样的话,她说‘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