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布狡猾,战场之上更是瞬息万变,大侄女能趁机生擒敌首已是万难,旁的如何顾得了许多。更何况战事最是劳民伤财,能早些解决总归是好事。”
比起十三,对首胤禛神情倒是淡定许多,毕竟是亲兄弟,比起早前已经打出狗脑子的老八等人,他们这一系同十四这些年虽有摩擦,仇恨到底算不得太大。
“更何况,十三弟放心,汗阿玛绝非轻易被动摇之人。”遥遥望向隔壁畅春园的方向,不知想到什么,胤禛素来冷肃的面上明显多了几分笑意。
十三怔然了片刻,很快便笑了,施施然落下一颗白玉棋子:
“对了,都这个点了,弘晖侄儿还没回来?”
“无妨!”摩擦着手中的暖玉,胤禛再开口难得带了几分松快:
“畅春园乃汗阿玛所居之地,又有二哥看顾,总归是不会出问题地。”
这种时候,离得近的好处就显出来了,两处园子相距不远,碍于种种原因,胤禛本人不好频繁过去叨扰,却不妨碍小辈们前去尽孝不是。尤其是嫡长子弘晖,仪表萃美,小小年纪行事很有几分稳重,自打成婚入朝以来,尤得老爷子青眼。如今更是头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被老爷子留在园子里悉心教导之辈。
十四家那两位可断没这待遇。
这并非胤禛自以为是,对于素来行一步便要走三步的老爷子来说,这其中意味着什么,没人比老爷子自己清楚。
想到这里,胤禛嘴角不觉翘了翘。
更何况还有一点胤禛没有提地是,倘若汗阿玛当真无意于他,以二哥待他的情分,时至今日必然不可能一分提醒都无。
因而这会儿,得到十四即将回程的消息,四贝勒虽谨慎之心未改,内里却并不如何慌乱。一应行事都与旁日无有半点区别,比之上窜下跳的八爷一党,简直像是一股子清流,倒教一众追随者彻底定下心来。
连园子里康熙爷都不由搁下手中的折子,对着一旁的弘晖感慨: “你阿玛旁的不说,这份儿定力确是不错。”
能被眼前龟毛无比的老爷子赞上的,又岂止是不错二字,蘅芜水榭,一旁侍着的弘晖不掩促狭地笑了笑:“汗玛法这般赞誉,若要教阿玛听到,怕是回去饭都要多吃上两碗。”
二十来岁的青年,正是最好的时候,少了少年人的青涩稚嫩,又不失青年人的蓬勃朝气。弘晖又是少有称地上清俊的美男子,比一群居心叵测的老菜瓜儿子们瞧着可不养眼多了。
尤其身上同保成少时有几分相似的清雅气质,总教康熙爷忍不住心软几分,这会儿面上不觉便带了几分笑意: “惯会编排你阿玛,这话也不怕被老四听到。”
“汗玛法放心,孙儿阿玛这人您最是知晓,虽脸面薄些,却是也断不会跟孙儿计较地。”弘晖笑着眯了眯眼,将手边一盘刚剥好的莲子递了过去:
“况且孙儿待阿玛尽孝,在阿妈那里可是一等一的有功之臣,阿玛哪里好意思跟孙儿计较?”
看着眼神眉眼间毫不避讳地亲近之意的亲孙儿,康熙不由得怔愣了片刻,须臾不知想到了什么,瞧着水榭下层层叠叠的碧荷,语气突然多了些许莫名:
“你这孩子,在你阿玛面前也是这般没大没小?瞧着倒是不似老四的性子。”
话音刚落,弘晖眉心一抖,不觉微怔了片刻。
小榭内,微风拂过,带来些许荷香。
虽然眼前之人面上笑意不减,弘晖却愣是从眼前这张沟壑丛生的脸上瞧出了些许意味难明。
明明隆冬时节,外头檐上早早结了大冰榴子,水榭内却依旧温暖如春,最是舒坦不过,连亭下碗口大小的莲叶,都不曾失去半丝绿意。这般堪称奇妙的道法,世上能做到的唯有那一人而已。
这是怀疑他有意为之?
哪怕再亲厚的小辈,帝王疑心也不曾褪去过半分。
弘晖何等聪明,想到刚刚离去的二伯,心下瞬间明白了什么。当下便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
“唉,就是阿玛太过端严,孙儿没办法方才要活泼一些,要不然就阿玛那张冷脸,孙儿还要比他更冷………”似乎想到那般可怕的场景,弘晖下意识打了个冷颤。
“而且,汗玛法您是不晓得,阿玛自小最是崇拜二伯,总觉得自个儿处处不好,二伯那里却是哪哪都是完备,开蒙后一应读书习武还总想将孙儿那处靠。说是日后能有二伯十之一二就足够受用无穷。连孙儿早前启蒙用的字帖,都是从二伯处讨来地。自个儿的却是半点不用!”
“您说,哪有这般嫌弃自个儿地!”
轻磨着手中的徽墨,弘晖半是抱怨半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唉,不瞒汗玛法您说,孙儿那段时日当真是苦也。不过幸好阿玛最后反应过来,孙儿家中只有一小小爵位继承,倒也不必给出太大压力。还有额娘在一旁偷偷带孙儿玩耍,孙儿这才活泼了起来,没像阿玛一样长成冰块脸………”
弘晖这厢说地有趣,而确如对方所言,老四本人确实可以说是他家二哥的头号粉头,于教导子女上头带上些许也在情理之中。康熙轻摇了摇头,轻抿了口手边的清茶,很快便将话茬揭了过去:
“你阿玛那人,确是个拧巴性子,事事总想求全,于人于己总免不了要严苛上几分,这些年更是少有能入得眼的。这点,弘晖你可莫要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