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神色一如既往地柔和,仿佛丝毫不觉方才被折辱了一般,看向几人目光更是温和尊重:“既是抬手之劳,仲卿又何须如此?”
明明只是大阿哥府中众多谋士的一位,连大阿哥本人或许都忘了这人叫什么,但眼前只见过几次的八殿下,却能清清楚楚地叫出他的字。
青衣文士眼中不觉闪过什么,率先摇头道:
“于殿下您不过抬手之劳,于咱们这些人却是大半个月的辛劳。”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以自家爷的性子,若没有眼前这位,怕是那些章疏最后只怕会被当作洒扫的垃圾一般,随意丢弃。
而造成这一切的大阿哥,也只会对他们横生责怪。
更何况八殿下一介皇阿哥,尚能为了他们这些个半分功名都无的草民写下的章疏不惜亲自折腰………
众人心下如何不心生感念。
似是瞧出了这些人的意思,胤禩心下一叹,到底没拒了这份礼,只温言叹息道:
“大哥最近脾气越发执拗了,若是巴尔泰将军还在,那位说的话,或许还能听上一听………”
这话一出,几位谋士脸色愈发难看了许多,若说大阿哥待谁都是这般颐指气使,其实并不是。
起码对于追随的一众将军,甚至兵部中的一众郎中,甚至朝堂上有名有姓的大臣都不至于此,若非如此,尽管占了长子的名头,大贝勒府也不至于有如今的威势。
实际上他们爷也可以同营中将士不醉不归,对手下兵卒照顾有加,可对于他们………
众人心下愈发发苦:
也是,他们这些身上连个功名都无的白身们,哪怕有再多智计,除了依仗大阿哥,又哪里有旁的指望呢?古往今来,背主的谋士,哪里还有好下场?
至于眼前的八阿哥,有宫中惠妃娘娘在,一句不孝便能将人打落尘埃,更何况对方手中还握着良嫔这块牌。
既然如此,还需要再多尊重吗?
想通了这一点,众谋士更添几分心灰。
见众人这表情,八阿哥似乎也明白自个儿说错了话,神色尴尬了一瞬,连忙转移话题道:
“对了,爷这几日入府,倒没怎么见到大侄女儿?”
这次没等青衫文士开口,一旁另一位年长些谋士便道:
“大格格前些时日不知为何,跟爷吵了一架,听下人传言,说是因着二格格的婚事。自那之后,大格格便带着几个妹妹去了万岁爷去岁赏下的皇庄上,说是要散心,可一连两个月回来府中的日子屈指可数。”
其实不难猜测,如今为了太子之位,贝勒府正是需要扩张势力的时候,恰好底下几位格格也到了出阁的年纪。
看起来倒是两全其美,但内里如何,哪里是小姑娘说的算呢?
胤禩闻言笑了笑没有说话,众所周知,底线这种东西是可以一退再退地,也不知大哥这些年娇妻美妾再怀,可还记得当年在大福晋灵前的痛不欲生?
而先大嫂,可曾后悔过当年孤注一掷,让几个女儿落得这么个无依之地?八阿哥思索片刻:
“这么看来,大哥这几日脾气必然不会太好,你们常日里也多小心些,莫要顶风而行………”
走出大门的那一刻,胤禩目光依然不乏关怀之意,眸光清浅却教人忍不住心下一暖。众人深深一辑:
“多谢八殿下提醒!”
不过或是那些个残存的愧疚,几日后,大贝勒府率先传出的不是二格格定亲,而是大阿哥意欲纳侧,对象还是来自蒙古的贵女。
消息甫一传出,正窝在府里悠哉喝茶的胤禟险些一口茶水喷出来:
“还纳侧,大哥如今几岁了?”
将近不惑之龄,底下几个格格都快要成家了,这会儿私底下纳个妾室也就算了,大张旗鼓地娶侧福晋,这是生怕旁人不晓得这位打着什么主意。
“快……快给爷说说,是哪家不长眼地?”老九整个人都乐了,好整以暇地看着前来报信的小内侍。
“回贝勒爷,是……是车臣汗部扎日古努德亲王之女。”
“哦~原来是那个墙头草啊!”
胤禟意味深长地啧了一声,第二日便将消息当成乐子带给了远在城郊的胤礽。
“二哥你说这大哥怎么想的,车臣汗部虽说如今实力保存不错,但当年对着噶尔丹那跪地叫一个利落,虽说后来被欺负地很了,最后一战也在对付噶尔丹上面出了份儿力,可谁不知道汗阿玛对其芥蒂已生。前些年跑来京城求娶公主更是把皇贵妃得罪死了。”
“娶了这么个亲家,这是生怕老爷子没给气坏了。”
当着自家二哥的面儿,胤禟忍不住笑地直不起腰:
“到底是哪个精明人儿,给老大出了这么个主意,哈哈哈……”
别说老九,饶是胤礽,也被对方这一手惊呆了,最后只能默然啜下一口清茶压了压惊。最后只能勉强为对方找到理由:
“自噶尔丹去世,继任者策凌虽手段不错,可准噶尔分崩已是必然,扎日努徳这人,虽性子有些……但确实是投机的一把好手。”
其实投机已经是胤礽说委婉了。
这人可谓跪地最快,反地最晚,可偏凭着这股子不要脸的架势,凭着保存完好的实力愣是趁着其他部落伤痕累累,再噶尔丹之后咬下了最肥的这块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