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人劝她保重身子,她反而保重不起来。
“大奶奶,马上就要举哀了,现在外面人来人往乱的很,您还是多歇息。”
韩氏冷哼一声,她自己是经历过丧事的,很容易出错,那个时候还是袁氏管家,饶是袁氏那里都有纰漏,就凭杜若薇这样的年轻人,在族里出丑可就留下一辈子的笑柄。
还有丫鬟道:“世子不在家中,世子夫人却与外男接触。”
韩氏抿唇:“她居然不明白女子的名声如白玉一般,稍有瑕疵就不能要了。”
“固然如此,可谁又敢说什么呢?那可是世子夫人,况且连侯夫人还夸她会办事呢。”新丫鬟碧儿是关嬷嬷的女儿,关嬷嬷之前因为跑肚拉稀不能跟着外放,后来借着送节礼把小女儿碧儿送了来。
丹枫在的时候当然是防着碧儿上位,但丹枫走了,韩氏相信的也只有她了。
碧儿见韩氏不高兴,还是道:“奶奶,其实我跟您说,丹枫姐姐虽然不够忠心,可是她平日说的话还是对的。您如今不管这些,只安心养好身子,等出孝了抓紧怀上一个这才是正经。”
“我知道了。”韩氏根本不想再提起自己有身孕的事情。
她现在唯一可以想的就是分完老太太那笔可观的私产,丈夫升官,她一切都好,什么也不奢求了。现在她觉得已经是无力回天了,只有以待来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走着瞧吧。
很快族中五名子弟居然都交了单子过来,若薇对比林旺交上来的价格对比,挑选了两位,另外三位她也一人给了一两银子的车马费。
人手到齐,灵堂全部开始布置起来,若薇让添香把宅子里的名单重新登记造册,又把所有人召集起来,几人分作几班如何行事。
“我办事喜欢按照我的规矩各司其职,你只负责你自己的事情,不必去管别人的事情。若是行为散漫,自顾自的不好好办差,这就不是只罚月例银子了事的。”若薇平素就是在下人面前不苟言笑,颇为威重的人,现在站在前面,下面鸦雀无声。
……
她不仅仅是这么要求下人的,她本人也是以身作则,早上很早就在此处视事,但凡事情稍微想想就能有解决之道。
袁氏原本还怕若薇出什么篓子,没想到她连彭城乡俗都一清二楚,她也巨细无遗的问起来,若薇心中难免觉得自己查证的东西,却要毫无保留的告诉袁氏,但若薇这次没有保留,都说了。
“哦,我了解了。”袁氏忍不住点头。
若薇笑道:“太太了解就好。”
说完,袁氏和若薇一时都没有说话,若薇又关心道:“这几日没有来给您请安,您头还疼不疼?我今儿专门让人准备了野菊花的枕头,想拿来送给您。”
没想到若薇百忙之中还能想起她,袁氏心中也有些感动:“多谢你。”
若薇摇头:“太太怎么说谢字,这原本也是应该的。”
“等会儿我让小厨房给你送些甜汤,我看你的小脸也蜡黄了不少。”袁氏知道这么短的功夫办的井井有条,可不是很容易。
若薇道:“事情繁多,又初来乍到,我也怕人家看轻我们侯府,故而只恨不得事事都好。我知道太太常常劝我放宽心,别太要强了,可是有些事情不要强又不成。”
实际上她和袁氏属于性格不同,现在既然是她主事,她就要表明自己的态度。
袁氏似乎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嗯,这样也好。”只是她疑惑道:“只是我想问你,才来这么几日,你是怎么知晓一整套流程的?”
“若是我去打听,难免出现疏漏,说来也是碰巧,就是珞姐儿的祖母说要来谢我,正好我就问了她几句,没想到还真的问对人了。”若薇道。
袁氏心道当初靖海侯府的人救了刘珞,别人上门道谢,愿意倾囊相授也是应该的,她心下了然,而若薇心想自己若是不去强调,恐怕也不会如此了。
还好在若薇的操持之下,胡老太君吊唁这日安排的井井有条,也让族中人对若薇办事的能力肃然起敬。
无论你说你家世多高贵,人多美,终究还是要用实力说话。
彭城也是商贸发达的地方,在这里任官的官员颇多还有朝堂的背景,这些人多是借着吊唁过来和靖海侯府攀上关系,来往之人颇多官员,其诰命都是袁氏和若薇在操持。
说来也奇怪,你若非常谦和呢,别人反而觉得你好欺负,你有些威严,摆些架子,那些人反而还觉得身份使然,还敬畏你三分。
同样四房所来之人就稀少多了,袁氏则亲自去四房帮忙,获得交口赞誉。
四房其实和她们这一房关系不太好,偏袁氏这样也算是破冰了,四房的媳妇儿还过来专门感谢袁氏:“我们对彭城的下葬习俗并不知道,还多谢您教了我们好多,您若不说,我们还真的不知道。”
正陪坐的若薇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被摘桃了。
但她不在意,亏吃一次就够了。
虽然现在袁氏现在说的那些都是她曾经自己通过三太太还有和刘家族人往来,和她们讨教的,连细节要注意什么都是她说过的。
袁氏当然不会在意这些,因为她觉得自己是在和四房破冰,没什么比这个重要。
一直到四太太从这儿出去,袁氏还对若薇道:“真好,咱们家以前和四房不和,如今冰释前嫌,比什么都强。”
“是啊。”若薇笑了。
之后就是送灵柩下葬,这次若薇就没去了,在家里专门陪孩子,特地请大夫帮三个孩子把脉,又去珊姐儿和沛哥儿的耳房里检查被褥衣裳。
沛哥儿和珊姐儿中午也都在若薇这里睡的,小六儿也在自己怀中,她却有些睡不着。
添香正好进来,见若薇坐在梳妆台前,忍不住打趣道:“姑娘,这是想姑爷了吧?”
“其实你说为何他喜欢我呢?他其实喜欢的人不是我。”若薇有一下没一下梳着头发,心中越发觉得如果她生的既不好看,也不是宣平侯和锦衣卫指挥使的外甥女,恐怕刘寂也不会喜欢她吧。
他喜欢的不是她这个人,而是她最适合他罢了。
以前若薇觉得能嫁给刘寂受宠若惊,现在觉得自己其实是最适合的,大抵也是因为今日委屈,刘寂又不在身边,她有些烦恼罢了。
正逢有人送了刘寂的信过来,若薇拆开看了看,见都是问好的好,她直接放在梳妆台里面,并不愿意回信。
刘寂已经回到京城了,别人的信一般从彭城送去,至少也要一个多月,他的信却是一般不超过十日。
只是他的信发过去,便如泥牛入海,无人回应。
半夜,刘寂惊醒了,白日他要忙碌事情,到了晚上难免有些伤感,尤其是想若薇的时候。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没了回应,该不会被人欺负了吧?
他倏地流了一身冷汗。
若薇这里本来因为袁氏光明正大摘桃的事情,心中有些不舒服,但很快又发生另一件事情,让若薇瞬间燃起斗志。
靖海侯的庶子们请了族老说起胡老太君私产的事情,说是当年胡老太君对大家都说过,三分归刘宥,三分归刘寂,另外三分就是他们得,他们不要多的,就要该得的那部分。
第123章 第
123 章
靖海侯一拍桌子, 看着面前的庶子道:“简直反了天了,当年早就已经分家给你们了,如今倒好一个个的惦记上老太太的钱了。”
为首的刘宣则道:“父亲, 当时老太太说的时候不仅是我们听到了的,就是宥哥儿也在, 父亲,就连族里也有老人听到老太太这般说过。我们也不是要老太太的东西,只是老太太当年就说要给东西我们留作念想。”
刘宁也立刻道:“是啊,当年父亲不在,我们在王家饱受欺负, 是老太太让我们几人回到彭城, 悉心教导。儿子们别的不要,只要老太太几样物事留作念想。”
这刘宣当年是因为刘寂的关系被赶了回来,心中愤恨不已,偏偏无可奈何, 他的日子几乎越过越差, 靠着京城的靖海侯的面子,本族人因为这个捏着鼻子还不能把他如何, 但他钱财几乎也是挥霍干净了。
尤其是没有刘宏的接济,他的钱很快就消耗殆尽。
刘宁等人则是打着能捞一笔是一笔的打算,若是父亲开恩,他们当然能得一笔不菲的钱。老太太的手指头缝里, 随便漏出一点就足够他们一大家子生活。
作为庶子, 靖海侯即便照拂也是有限, 当年还有刘宏照拂, 毕竟当时靖海侯府的家产九成都给他了,他手指头稍微漏出一点, 他们也感激不尽,可刘宏去了,小王氏孤儿寡母,她自己操办了刘宏的丧事,后来又嫁女儿,据她说钱也花的差不多了。
每当这个时候,若薇都无法参与,她是女子,还是儿媳妇,这样的事情靖海侯就根本不会和她商量,也没有她说话的份,连前厅都去不了。
添香则道:“奶奶,无论如何,即便要分,侯爷也会知会您一声。要不,您写一封信给世子吧?奴婢看世子来信也有半个月,您也不回信。”
“那又如何?远水救不了近火,再说了,我不知道回什么。”她把玩着手里的念珠,想自己在刘寂心里的排序,可能不高。
在他的心里,权力是第一位,父母是第二位,儿子是第三位,她充其量排第四。
人真的是贪心,一开始可能只是想逃避进宫,嫁一个能护得住自己的人家,后来想在侯府站稳脚跟,无论是管家还是生孩子都是这般,她知道刘寂无心情爱,所以努力成为他的贤内助,到现在她觉得自己似乎需要爱。
这种爱不是夫妻之爱,也不是怜悯之爱,是男女相爱。
爱很奢侈,她一直都知道,可又忍不住想要,因为她似乎意识到自己对刘寂的感情产生了变化。
添香不懂:“可您和世子夫妻感情一贯很好的,您这突然不回信,那世子那里会不会担心?”
“算了,你别说了,还是先看看他们要搞什么鬼。”若薇道。
那些人这般说着,靖海侯则看着他们:“如今你们祖母才下土,一个个好大的胆子,就要编瞎话要钱了。”
刘宥在一旁坐着,虽然看起来没有参与,但一言不发。
靖海侯当然也看到刘宥这般行径了,这个儿子一贯很沉的住气,甚至都让人觉得是不是错怪他了,现在这个时候他沉默不语,不出来表现,这般不磊落,完全比不上寂儿,如果是寂儿早出来说话了。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孤立无援,明明自己做的没什么问题,总觉得对别人好,可事实并非如此,他们只恨他们拿的不够多。
刘宣和刘宁等人见靖海侯发话了,立马跪下道:“请父亲息怒,儿子们不敢。”
刘宥见兄弟们跪下,他也跟着跪下。
靖海侯扶额,他看着跪了满地的儿子们,不由得道:“你们言之凿凿说老太太和你们说过如此分,刘宥,老太太也这么和你说过吗?”
没想到靖海侯直接点他的名字,刘宥道:“不过是当年老太太随口一句戏言,父亲不必当真。”
其实这就是在说这件事情存在,端看父亲你是不是偏心。
“好,既然你也这么说了,那我就去问问世子这一房,如今刘寂远在京中,常管事,你去替我问问世子夫人。问她同不同意这般分法?”靖海侯几乎被庶子们和刘宥背刺,已经是心灰意冷了,看杜氏如何说了。
常管事过来问若薇的时候,若薇就不准备按照刘寂说的做了,刘寂让她把这笔钱要到手,她却觉得不能这般。
靖海侯本人被儿子们逼着讨钱,这就跟皇上还没死,皇子们个个要造反似的。
所以,她对常管事说了自己的想法。
很快常管事过去,堂上那些刘家子弟还跪着,即便是刘宥也会觉得不会有人这么傻的,不要钱?那是小孩子不懂事儿才不要。
“回侯爷的话,世子夫人说老太太是得急病去世的,去世之前并没有任何征兆,但如今人已经去世了,这些私产都是侯爷您的,日后您随意如何安排都成。”常管事也没想到有人会看到胡老太君的私产居然没有任何动作。
靖海侯冷笑:“看看,看看,我的这些儿子们,还不如儿媳妇明白事理。你们都给老子滚,老子还没死呢,轮不到你们来当我靖海侯府的家。”
刘宁溜的最快,刘宣虽然不服气,但他也不能真的顶雷干,但他也有自己的主意,表面上畏畏缩缩的跑出去,见有族人问起就道:“要?要什么要?我爹就偏心他那儿媳妇。”
虽然此事不了了之,但是靖海侯也是气极,袁氏忍不住安慰他道:“别和他们置气了,和他们有什么好置气的。”
“不是气极,以前我总觉得他们到底兄友弟恭,即便暗地里闹也不会怎么样?现在全部都闹到明面上来了,口口声声父亲,看起来一个个恭敬的很,实际上他们的眼里都是钱都是权。”靖海侯真的没想到他曾经一起舐犊情深的孩子都变成了这般。
袁氏则问道:“侯爷不必担心。”
靖海侯看着袁氏道:“宥哥儿作为孙辈,守一年的孝就好了,再有一年就让他出去起复吧。还有,我若去了,不需要他来替我服丧。”
袁氏看向他:“你为何如此说?这岂不是伤他的心。”
“从一开始,就是我错了,若是在很早之前就立了寂儿,再和宥哥儿说清楚也就没有这许多烦恼了。寂哥儿成婚成的晚,如今最大的孩子也不过四岁,若是再这样含糊不清,死的也被说成活的了。”靖海侯摇头。
袁氏听了,也愧疚难当:“说起来也是因为我,这兄弟俩才为了个位子,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好了。”
靖海侯安慰道:“你也别太自责了,我看寂哥儿媳妇是个拎得清的,平日里都说她这个人没有私心,如今看来是真的,这样就很好了。”
袁氏笑道:“好啦,你一贯是对她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