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皇兄恩典。”
“谢太子恩典。”
……
江水随着大船前进而顺势推开,碧波荡漾,朝都的夏似乎还未深入河岸两边,密集的河边柳树随风摇曳,恣意伸展。
晏琤琤站在下层船尾,继续听着石川媚说着少女心事。
带着一丝凉爽的河风掠过她额前碎发,时不时迷了她的眼。十七岁少女的情怀总是诗歌,酸涩绵长。饶是她对爱情早已没有期待,如今也被她所言而共情,心中泛起一丝丝涟漪。
“琤琤,你呢。你喜欢什么样的人?”石川媚问道。
这样的问题,前世似也有一个人问过她。
不过那人的措辞是“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你呢,你喜欢什么样的人?陛下那样的吗?”
那时候,其实离被废囚禁永宁宫的日子不远了。
她被李珏要她隐忍而伤得心里满是窟窿,她被林乐晚的手段磨得早已失去了斗志。
许是那人早已察觉,可能已在计划救她。
她记得那时,她没有说实话。她回避了他那双炙热的眼睛。她说:“她喜欢李珏那样的人。”
然后看着那双眸子的光亮熄灭。
“琤琤?”石川媚的呼唤让她回过神来。
她张着嘴想将那人的模样描绘出来,却忽然闪出李执那日单手揽着她熟睡的场景。
喉咙似被卡住。发不出声来。
“我替她回答。”
身后响起林乐晚的声音,冷哼道。
“她喜欢李珏,她觊觎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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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江宁府(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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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觊觎?”晏琤琤眯着眼,眼神里露出不屑,嘴上倒是假情假意:“太子天人之姿,臣妇怎敢觊觎?”
“不过都是钦佩敬仰罢了。”说话水滴不漏。
林乐晚不曾想晏琤琤会说得如此圆滑。年少时,她常为了在李珏面前博得三分面,贯是做出令人笑掉大牙之事。
不久前,李玉嫣哭诉她拿着小刀挟制自己时,林乐晚还觉得李玉嫣在夸大其词。
她沉下气,仔细打量了一番。不知是不是许久未见,她总觉比起百花宴上,晏琤琤似又变了点。
看向自己的眸子犹如寒霜剑,霎时,背部爬上一阵鸡皮疙瘩。
林乐晚移目,看着奔腾江水,心中直道晏琤琤这乡野俗女入了府嫁了人也难改本性,那样的寒气许是江雾挂身。
“哦?襄王妃私下会见太子殿下。”林乐晚冷笑,“也是王妃口中所言的‘钦佩’‘敬仰’吗?”
两人突然的呛声,让石川媚摸不着头脑。
可瞧见这来人脚上隐约可见包扎的伤口。想到姐姐曾与自己谈论过的事,顿时了然。
朝都盛传,镇南王府的嫡女与护国公府的嫡女皆青睐太子李珏,百花宴当日二女推搡,混乱中林家小姐脚腕受伤。
那这位咄咄逼人的女子定是那位林小姐了。
“林小姐,你方才措辞已是‘襄王妃’,也已可知琤琤的身份,我好心劝你休得胡言乱语,捏造不实。”
石川媚早已放下少女心事,她越过晏琤琤,拿出年长者的气势护住身后人。
林乐晚气极,她自己也知晓方才质问的话都是捕风捉影得来的消息。
本是想要试探一番,可晏琤琤面无表情,瞧不出一丝无措。
但——
林乐晚的语气低了低。
“百花宴当日,襄王妃竟胆大妄为持刀入宫,可不算是我胡言乱语的吧?倘若此事捅破,让太子哥哥知晓了,又会如何呢?”
闻言,石川媚心中波涛汹涌,从姐姐那知晓琤琤素来是不拘小节。虽然短暂相处中,只发现她却是沉稳老练,还以为是姐姐记错了人吧。
不曾想她倒是这般“不拘小节”。
回想起在码头上,她说会要帮自己。
——石川媚忽觉得那句话可能不是安慰话。
即便被父亲耳提面命地要规避世家斗争,石川媚还是鼓起勇气护着晏琤琤。
“林小姐,一个闺阁少女,怎对宫中之事了如指掌?”
“何况,进宫贯是检查严密,琤琤怎可能带刀进去?”
“莫不是为了栽赃陷害而绞尽脑汁地四处留意着吧?”
石川媚这句话彻底堵了林乐晚的嘴,她被气得整个胸腔大幅度起伏。
一手捂住胸口,愤然伸出另一只手指向躲在后面的晏琤琤。
表情扭曲得甚是吓人。
忽见本是冷着脸的晏琤琤变了表情,露出一番楚楚可怜的模样。
林乐晚翻了个白眼,气笑:“世子妃替你多加狡辩,你装什么可怜?”
“晚儿,你怎可这般失礼?”李珏本是为了寻找林乐晚,却刚踏入船尾边就听见她所言的最后一句。
林乐晚闻言明了晏琤琤的“变脸”是为何。
她瞬时红了眼眶,不知李珏听了多少,佯装委屈道:“晚儿的脚踝已无法同常人一般,本想来船尾吹风透气。可见了二位姐姐说说笑笑,晚儿忽觉自己可怜。”
“殿下,晚儿不是故意的。”
林乐晚颠倒黑白。
石川媚骤然变了脸色,但也不好再澄清方才所发生的事。
李珏的情绪被疼惜包裹,也顾不上还在另外行礼的二人,连忙扶起林乐晚。
小声柔声道:“许太医说伤口还未好全不可随意乱动。”
见着晏琤琤的表情,他尴尬咳了一声,“莫要行礼,孤到船尾是例行检查,这里风大,你们三位女子还是早些回船舱里去。”
石川媚逃似的前行一步,而晏琤琤故意落在后面,与林乐晚并排。
几以气声同她道:“我的刀是软刀,贴在我的背脊上,你可要试试?”
林乐晚闻言脸色骤变。
又听:“那日我的确与殿下私下见面,可那是殿下特意寻我的,他说他心里有我。”
此番话激得林乐晚猛然想要抬手甩她一耳光,可碍于身后还在巡视的李珏,只得咬牙忍下。
“殿下。”晏琤琤脚步一顿,当着林乐晚的面,笑说道:“臣妇有话要与您说。”
李珏听晏琤琤以“臣妇”,了然于心。他应了声好。
至此,林乐晚彻底失了分寸,她怒不可遏地发出无声尖叫,转头小声提醒道:“殿下,她可是襄王妃!”
被戳破心事的李珏顿时冷了脸。他当然知晓她是襄王妃,不若是为了打探消息何必如此。
“晚儿,你先回去。我同襄王妃的确有话要说。”李珏忍着好生哄道。
“珏哥哥!”林乐晚不依不饶。
李珏揉了揉眉心,淡道:“晚儿,孤是不是太宠你了?你今日没有以往那般乖巧了。”
此言一出,林乐晚面如死灰。委屈的嘴角抿成直线,留下一句“抱歉”便转身离去。
晏琤琤没有错过李珏眼神里那份疼惜。但她只是笑了笑,将准备好的半真半假的消息传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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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只前行,日以继日。天公作美,顺水推舟,路程行至过三分之二,到了栾州码头时,众人纷纷四散下了船活动活动,其次,也需补充物资。
定好是休息三个时辰。
可昔日熙熙攘攘,门庭若市的栾州如今已是行人三两,流民居多,满目萧条。
对比起前世巡查时所见,栾州似乎更荒凉些。而栾州码头所在之处虽是小镇,可担得上除了江宁府外的南部第三大贸易市。
“王妃,前面好像有人…”晏琤琤顺着莜曲的话望去。
不远处一瘦弱男子正在挨揍。不待晏琤琤出口制止,肇事者骂骂咧咧地与她们擦身而过。
“…就这点钱,孝敬大爷都不情愿,还想科考,去你的吧…”
晏琤琤挑眉。
捕捉到“科考”和“孝敬”二字,下意识没由来地记在心里。
她吩咐着身后护卫把事情打探清楚。
“回禀王妃,那人言语激烈,措辞不当。下属大体综合其意。”
“当地科考所声称收文人一百两银子,秋闱时会上报给科考院,届时会妥善安排。但那人给了两百二十两,今日方才那汉子才给了其条据。”
“为何多给一百二十两?”晏琤琤蹙眉,“难道是那人说的‘孝敬’费?”
“是。”护卫道。
“下属追问具体给了谁,那文人不敢再答。”
李执身边的护卫倒是同他一样稳妥,把事情了解得透彻。
晏琤琤倾首表示晓得了,转身道:“我们且先回船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