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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大师笑了笑,卑谦提醒:“方才陛下修炼时肃亲王求见,现已等候多时了。”
  “哦!游大师不愧是肃亲王举荐之人。”惠帝似是恍然大悟,饱含风霜的面容上映出一丝红光,眼神却射寒星,“一举一动关心国事。”
  “陛下仁厚,看重与肃亲王、恭亲王的手足之情,而家人之情乃修仙之人首要之缘。”
  游大师说话倒是不卑不亢。
  “老道看来,能利于陛下长生不老皆是头等国事。”
  惠帝收起试探的眼神,起身往外走去,“那游大师好生炼制丹药。”
  “老道恭送陛下。”
  暗门一开一合之间,外头阳光正好,丝丝泄进。惠帝不知合上门顷刻,那白色身影从另一暗门遁去。
  候在殿前的张全窥见明黄色身影乍现,率先一步将温好的参汤端送进去,毕恭毕敬地放书桌上。
  “陛下,皇后娘娘送来的参汤已温好了。”张全卑躬耸肩,面上谄媚又诚恳,“娘娘说近日乍暖,陛下不要贪凉,别长站殿外吹风解热。”
  惠帝只懒懒地瞥眼,轻嗯一声,拿起瓷勺不紧不慢地喝起来,“太子那儿怎么样?”
  张全堆起笑容,没有急着回答拒婚一事,反而犹豫道:“陛下,说起晏二小姐的婚事…侯在殿外的肃亲王似也为此而来。”
  闻言,惠帝略有不满张全的答非所问。但方才修炼过,不可动怒。
  索性撂下瓷勺,勺碗相碰发出清脆响,他半眯着眼,咂吧嘴:“肃亲王年事已高,不能受凉,叫他进来。”
  肃亲王得了恩准,许是焦急,珠帘被掀得如雀喧鸠聚。
  “陛下万安”四字比身影抢了先,连下跪的速度都比往常快了些。
  好在行礼上并未有差错,惠帝倒也没计较。
  他摊开折子,蹙眉问道:“何事如此匆忙?”
  光洁的纸面反射春光的一瞬,惠帝遽然想起游大师的话,抬眸看向恭敬地跪在地上,双鬓斑白的肃亲王。
  他沉默许久,一改不耐烦,温润道:“哥哥,坐下吧。有事慢慢说。”
  惠帝这声“哥哥”和态度让肃亲王来时的忐忑之心顿时安落一处,也有了切入点。
  “元铖。”肃亲王胆大又亲昵地喊了惠帝的名字,目光却慌张地投向远处。
  “你这声哥哥让我想起那时父皇病危,太子那派多次刺杀你不成。你心力交瘁,倒在我怀里,唤我哥哥。”
  “我心疼不已,提刀夜袭太子府,最后竟在父皇病逝前,我斩杀了他。”
  他觑视惠帝表情未有愠色,继续说着旧事。
  “说实话,我到现在都不知,当时我身受重伤是如何做到的。”
  “白驹过隙,人染苍颜,连玄铎都三十六了。”肃亲王感慨,“孩子们也纷纷到了成家的年纪。”
  日光染上暖色,拖着人进了过往。
  惠帝略有失神,年少时的记忆涌来,心中颇有感触。
  他自然地顺着李玄锡的话,笑着附和:“是啊,到了成家的年纪。”
  又想到李珏请婚一事,顺口问道:“说来,珣儿可有喜欢的贵女了?”
  肃亲王久久未答,反而迅速起身,长跪不起。
  他大着胆子,佯装不知太子求娶,一口气说完:“陛下!珣儿喜欢晏家二小姐!而且我与晏家已互换了庚帖。”
  “看在愚兄仅有一子的份上,恳请陛下成全!”
  “怎不早说…朕、朕今日已指婚太子与…”
  惠帝有一瞬的歉意。
  也有一瞬的夹杂着懊悔的惊喜。
  他连忙招来张全,不想自己开口。“你同朕与肃亲王说说太子那儿情况。”
  “回禀陛下。”
  张全得令开口:“太子殿下同意晏二小姐的拒婚了,还说会寻个时机禀告您和皇后娘娘求得您与娘娘的谅解。”
  惠帝闻言只有一瞬的诧异,最后只剩宽舒——这桩婚事若非皇后相求,他定不同意——毕竟要权衡朝堂局势。
  如今晏家拒婚,不管太子想法如何,皇后定是会再恳求一次。
  倘若是护国公和肃亲王结连理呢?
  他的眼神顿然锐利起来。
  那既能够堵住皇后,平衡朝堂,还是一剂绝佳的迷药。
  能让那些不安分的人看看,现在的大越还是他李元铖的!
  “张全,拟旨。”
  “既然晏二无福嫁给太子,那便将她指给李珣,好再添添福气。”惠帝面带笑容,声如洪钟,利落果断。
  “告诉护国公,这次可不能再拒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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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肃亲王乐呵呵地告退,正巧遇上侯在殿外等待觐见李执。
  “五皇子近来可安好?”许是高兴又许是怜惜这孩子自幼孤苦,肃亲王对他的话比平日里多了几句,“午时刚过可有认真用餐?你找你父皇来作甚呐?
  李执乖巧模样,恭顺问安后,笑道:“立府已三年有余,而襄王妃位空悬。”
  “如今,司恒已有心仪女子,特来请父皇指婚。”
  肃亲王挑眉,忽觉这孩子不显山显水,冷不丁便有了欢喜之人。
  他揶揄道:“届时朝都女子莫不要梦碎?”
  “不知是哪家贵女能入你的青眼?”
  李执莞尔一笑反问:“皇叔认为江宁淳亲王府的石川媚如何?”
  肃亲王愣住,忽恍然大悟:“原来是先太子妃之嫡妹啊。”
  见李执肯吐露真心,他言辞诚恳:“石家小女,蕙质兰心,娇气不失俏皮,与你这温和性子相配是极好。”
  “若是皇叔之媳妇,皇叔作何想法?”李执假装面带羞涩,“我不知父皇意思。”
  肃亲王了然,爽朗笑道:“若是我媳妇,我定乐得开怀。”
  “莫要惧怕你父皇,大胆去求娶,你也该成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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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出自《孟子·尽心下》,意思反问自己,觉得自己是诚实的,没有什么比这更感到快乐的了。
  第26章 拆梧桐(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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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旨下得极快,几乎让两派措手不及。
  一时间。
  朝堂纷纷扰扰,如将沸腾之水,无法止息,可又形成一个微妙的局势。
  各方都觉这李珣和李执两人的婚旨算来哪方都不太占上风,真论起来还是高皇后损失大。
  民间不懂宫廷豪爵里的弯弯绕,只觉这护国公府的晏二小姐大有手腕。不仅拒了太子的求娶,却未闻陛下龙颜大怒,太子不满。
  最后还能再得一门极好的亲事,成了肃亲王府的世子妃。
  众说纷纭,甚有传出她学了西夏邪术,会操纵人心,最后舆论愈发玄乎。
  直至急得嘴角上火的护国公听从了晏琤琤的建议,暗中派人散布宣传此乃“陛下善待肱骨功臣”上,又多加引导说“这些年来晏二小姐与太子殿下实则兄妹之情,与肃亲王府世子爷才是真情投意合”,舆论才彻底好转。
  但这些事都暂且没扰乱晏琤琤的心。
  此时,她正站在陆府门外,紧蹙秀眉,听着小厮结巴通传:“晏二小姐,我家少爷今日真不在府里。”
  晏琤琤无语:“陆少安怎的又不在府里?你家少爷自接了我的帖子已有三天,我连续来了三次,皆不在府上。”
  “他什么意思?”
  饶是脾气再好,晏琤琤也动了怒气。
  自婚旨下后,许是怕夜长梦多,李珣那方将婚期提前,等不了她及笄。
  晏琤琤心中了然。
  一开始她便做了“真嫁”的打算。
  肃亲王不负礼仪传家的规训,只说婚期提前,但不圆房,待晏琤琤年满十八再议。
  晏琤琤也赞同。
  而父亲母亲连连夸赞这是门好亲事,待媳妇如女儿心疼的高门大户的总归稀少。
  也正因此,晏琤琤出门的次数渐少,不能再如以往那般恣意自由,她身上压着两个称谓。
  六月初的朝都远不至于让人冒着火,但接二连三的扑空,晏琤琤已是倍感灼热。
  从得知江誉居住在陆府上到如今,杂七杂八的事情堆在一起,已过去小半月有余。
  期间她还顺手对晏玥翎攻心,让她终是自食恶果。
  所有的计划都有条不紊,利落十足。
  ——偏偏在陆少安这里,“利落”二字无法施展。
  陆少安不在府里,她根本没有理由进去见到江誉。
  “你家少爷到底去哪了?”堪要喷出怒火。
  小厮耸肩支吾:“去、去了莺花楼。”
  晏琤琤扶额,紧闭着眼睛翻了个白眼。
  本想遣了府兵暗卫押了他回,忽地想起石蕴玉派人递来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