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卧龙谷是最美的季节,渐红渐黄的树叶将周围的山峦岭峰都染成了五颜六色,清爽的山风一吹,带来阵阵果香,这个时候,找棵树下,泡杯香茶,随便聊聊天,看看书,发发呆,打打盹,都是极好地享受。
翁锐和莫珺正在他们的小院子里享受着这一切,不知是翁锐说了句什么,逗得莫珺咯咯直乐,笑魇如花,不光美,而且还极富韵味。
“师父,师娘,”华阳别院的大弟子皇甫少英过来施礼道,“小师弟和卫公子的比武都已经准备好了,请您二位过去做个见证呢。”
“呵呵,还这么正式啊,”莫珺笑道,“那我们就去看看。”
皇甫少英已经四十多岁了,和莫珺年岁相当,自从二十岁出头进了华阳别院,一晃就是二十多年,师父翁锐的道法精神对他有极强的吸引力,他连家都迁到了这边,一家五口生活在这里也算其乐融融。
虽隐居在深山,但他依然是玄墨门的少主,玄墨门的生意这些年做得越来越好,跟这位少主在江湖上越来越高的名声相当有关,就算他不在门内,可没人可以忽视他的存在。
皇甫少英嘴里的小师弟,就是翁锐和莫珺的儿子翁晟,今年刚满十岁,他们还有一个女儿翁嫣,已经十四岁了,女儿翁嫣聪明娴淑,可这个而翁晟却是有些机灵精怪,不管怎么样,他们在莫珺这里,都是心肝宝贝。
皇甫少英所说的卫公子,是卫凡和翁娴的儿子卫煜,也是十岁,但要比舅舅翁晟大上几个月,他还有一个弟弟卫烨,和一个妹妹卫秋,小两口看着这几个可爱的孩子,眼里也常常是满满的爱意。
小小的演武场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年迈的吕信坐在一只藤椅上,晃着满头的白发和一绺雪白的胡子很是惬意,翁锐的七八个弟子,翁娴卫凡两口子,还有袁岳袁渊兄弟俩都在,另外还有大大小小十几个孩子,将翁晟和卫煜围在中间。
看见翁锐和莫珺过来,两个孩子即刻走上前来。
“爹,娘。”翁晟大大方方深施一礼。
“外公,外婆。”卫煜也跟着施礼问候。
“呵呵,不必拘礼,”翁锐轻笑一声道,“听说你们都已经准备好了?”
“是。”
“嗯。”
“那好,你们两个就开始吧,”翁锐道,“让我们看看你们两人这一年的长进。”
两个孩子答应一声,圈内相隔数步站好,互施一礼,手中两柄木剑一挥,同时出了一招,都是混元剑法的第一招“遥祭三尊”,随后两人各自跨步出招,不光身形轻灵快捷,就连两柄木剑也是舞得风声四起,招数上也是有模有样,加上“乒乒乓乓”的撞击声,还真有些比武的架势。
看着两个孩子比试,翁锐的心一下拉回了四十多年前,那时他和卫青也只有十岁,也是用木剑比试着混元剑法,谁承想四十多年后这一幕又重现在眼前,只是两个人换成了自己的小儿子翁晟和卫青师兄的孙子,也是自己的外孙卫煜,世道轮回,谁人能知。
这场比试没有持续太长时间,还不到三十个回合就分出了身负,翁晟一不小心被卫煜绊倒,当他想爬起来的时候卫煜的木剑已经指在了他的胸口。
一心想获胜的翁晟在这么多人面前输了,感觉很没面子,心里一急嘴一撇眼泪就往下掉,翁娴赶紧过去将他扶起搂在怀里:“小弟,你不能哭,就算他赢了,你照样还是他舅舅呢。”
“娘,你偏心!”卫煜不满道。
“我怎么偏心了,呵呵,”翁娴笑道,“他可是我弟弟呢。”
“我还是你儿子呢!”卫煜不甘示弱。
“你既知道是我儿子,就应该明白他是你舅舅,”翁娴道,“你就不能让着舅舅一点?”
“说好不让的,我为什么要让?”卫煜道。
“煜儿说得对,既是比试就不能让,”莫珺也过来安慰儿子,“晟儿,输了可以再来,要输得起,像个男子汉。”
“我不要你让,”翁晟已经擦好眼泪站直了,“今天是你胜了,明年我们继续比。”
“好,明年继续比,”一听这话,卫煜立即讨好似的走上前来道,“舅舅,我们去玩吧。”
“走!”
翁晟一招呼,一伙孩子都跟他呼啦啦的去玩了,一群观战的大人被仍在了原地,看来孩子的世界要比大人的简单得多,众人见状大笑着慢慢散去。
“娴儿,去拿两把椅子,”翁锐道,“我陪吕总管在这里坐坐。”
“我去拿。”皇甫少英说着赶紧到一旁的屋子里去拿,翁娴卫凡也随后跟了过去。
“不用,你去忙你的,”吕信道,“我就一个人在这里自在自在。”
“呵呵,我就是看你在这里太自在了,”翁锐道,“这里居高临下,视野开阔,吹着小风,闻着这漫山遍野的草香果香,太舒服了。”
“不光有果香,还有果子呢。”
翁娴说着,几人不光拿来了椅子,还有竹几和一个大果盘,上面各色野果鲜艳夺目,香味扑鼻,让人直流口水。
“呵呵,这个不错。”
翁锐说着,先给吕信拿了一个,然后给莫珺一个,两人这才在吕信对面坐下,而翁娴等人也并未走开,各自拿了一个凳子坐了陪在了一旁。
“吕总管,您在这里呆了有二十多年了吧?”翁锐吃着果子道。
“嘿嘿,谁说不是呢,”吕信捋了捋他不太多的胡须道,“加上以前叫天工别院的时候,应该有二十四年了,这已超过我在天工山上的时间了。”
“那是这里好还是天工山好呢?”莫珺道。
“这很难以好坏来分,”吕信道,“天工山有它的深奥与玄妙,而这里感觉到的就是舒服。”
“哦,怎么个舒服法?”翁锐饶有兴趣地问道。
吕信微微点着头却没有回答,好像是在慢慢地回味,过了一会才道:“天工山所有的道法精神是和那片天地浑然一体的,不管是你醒着还是睡着,你总能感到,潜移默化就能让你受到影响。”
“但这里却完全不一样,自然之气更盛,道法的渗透却极淡,或者是感觉不到,这里没有人家修行的那种肃穆空寂的氛围,却有一大群孩子,有着浓浓的烟火气,舒服到你啥都不想干,舒服到你常常忘记自己,嘿嘿。”
吕信的笑声音不大,但很有感染力,非常受用的那种。
“吕总管,我看您这些年确实很舒服,整天看看转转,还喜欢跑到地里去种种这个,采采那个,”翁娴道,“您是不是把修炼给忘了?”
“呵呵,娴儿你这个问题问得好,”吕信笑道,“我都这把年纪了,修与不修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好多人苦苦修炼,无非是想在道法武功上有所建树,或想飞升成仙,我明白自己这辈子是成不了仙了,那我就像神仙一样的活着有什么不好。”
“老总管,您这可是大修啊,哈哈哈。”翁锐附和着笑道。
“师父,你所说的大修难道是不修?”皇甫少英道。
“心存修行之念已经是偏离了大道,”翁锐道,“真正的道不是修来的,他原本就一直在那里,哪天机缘巧合,心性到了,它就会和你形成共鸣,道的力量自会帮你打开很多关子,武功的,心性的,通神的,奥妙无穷。”
“岳父,您这么说的话,我们每天用功读书,希望想得更加明白,希望有所进益,难道做的都是无用功?”卫凡道。
“呵呵,当然不是,”翁锐道,“老子讲,‘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无为而无不为’,学问是需要天天去积累的,而道修是需要慢慢去减损的,减掉我们的执念、贪着、成思、妄想,减掉的越多,我们就离道更近一点,如果心中彻底没了执念、贪着、成思、妄想,你就可以无为而无不为了。”
“这个也太高深了吧。”翁娴吐了吐舌头叹道。
“是啊,我们每个人并不是圣人,”翁锐继续道,“执贪成妄之念总是在困扰着我们,读书明理就是为了让我们手中有一把利刃,可以去砍掉这些执贪成妄之念,学问越是精进,我们手中的利刃就会越锋利,能减损掉的执贪成妄之念就会越多,我们离道就会越近。”
“爹,听你这么讲,好像这离道越近也会越累啊?”翁娴挠着头道。
“呵呵呵,你别让你爹给绕进去了,”莫珺道,“你就这么想吧,你身边的日月星辰、山川草木、飞禽走兽、飞蛾虫豸等等万物,还有你所看到的许许多多的人,包括你自己,这些都是活的,都有着极高的道行,但却各是各的道,你只要尊重一切道,不妨害一切道,也不要委屈了自己的道,顺道顺心,那就一切都通了。”
“你还说我绕,你自己说得比我还绕,”翁锐笑道,“不要管那么多,舒舒服服过日子就行,舒服到像吕总管那样连自己都快忘了,那就离道近了,哈哈哈。”
“这么说我现在去抓只鸡,然后在去挖点葱姜蒜,把它们炖了,”翁娴鬼着脸道,“我这该没有碍着鸡和葱姜蒜的道吧?嘻嘻。”
“当然没有,那是你的烟火之道,哈哈哈。”莫珺笑道。
“那就好,”翁娴道,“这道真香。”
(全书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