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庆原本双手稳稳端着茶盏,听到这话手都抖了起来。茶盖轻碰杯盏发出声响,在御书房里听起来格外明显。
她自知失仪,连忙将茶盏放下,起身请罪。
李知庆虽是朝臣但更是一个母亲,事关女儿她很难保持冷静。
要知道她跟李夫郎早早就已经放弃了希望,只盼着妻夫二人多活几年好能多照顾李静几年。
好在柳云桑是个好孩子又跟李静一起长大,待她如妹如女,想来将来她跟夫郎离世后,柳云桑能照看李静。
原本已经无望且堵死的巷子,现在似乎有了新出口?哪怕是一线光亮,对于母父来说便是天大的希望,总要试试的。
尤其是说这话的人是周小神医,那可是周小神医啊,是能医死人肉白骨的神仙。
他没把话说死,那就是有希望的。
李知庆腿有旧疾,冬夏两季最是煎熬,她手撑着椅垫,撩起衣摆就要跪下。
梁夏跟李钱连忙上前扶人。
“我,我这腿不重要,先让神医看看静静。”李知庆看梁夏。
她听说周小神医有自己的规矩,没有缘分不救,不该救不救,心情不好也不救。
李知庆得知这个机会不易,生怕神医一次只给一个人看诊,所以毫不犹豫地求梁夏先给李静看。她已经习惯了这身毛病,丝毫不觉得紧急跟重要。
“静静要是知道,肯定先选你,”梁夏把李知庆扶起来,笑着说,“而且周鱼鱼就在陈府住着呢,你,他能看,李静,他也能看,只不过先后的事情罢了,你若心急,那就先看李静。”
李知庆抖着声音谢恩。
就猜到她会这样,所以当初离开江南的时候,梁夏连提都没提这事,要不是问了周鱼鱼,今日她也不会说这话。
给人希望再抹杀,过于残忍。
知道李知庆挂念,梁夏直接让李钱去陈府请周小神医到甜水巷。
一同坐马车前往小院的还有简曲跟九号,对于简曲来说是见朋友,对于九号来说是保护梁夏。
陈妤松跟李钱带着周鱼鱼过来的时候,李家人已经齐齐站在门口等着了。
周鱼鱼一张娃娃脸露出笑,一手拍着挎在腰间的药箱,一手摆着示意她们进去。
外头冷,总不能让他坐在外头看诊吧。
“哦对对对,”李夫郎领着李静,激动到话都说不利索,“您,您请。”
他们只听说过周鱼鱼年纪不大,但实在没想到这么年少!
如果不是皇上在,他们都要怀疑一下周小神医身份的真假,但也只是心里想想,就算是假的他们都愿意试试。
在江南多年,要不是李知庆爱民如女,李家能被所谓神医骗到只剩裤衩。
李静被李夫郎领着坐在桌边,周鱼鱼坐在她对面。
他把了脉,盯着李静看,然后在纸上把自己的问题写下来,由陈妤松帮她问李静。
对于陌生人,李静给出的反应不大。她只看过梁夏,朝她笑了下,显然是记得她,然后把目光放在简曲脸上,眉眼弯弯,明显很高兴。
简曲带了糕点来的,偷偷投喂她一块,李静顿时笑得更开心了。
两个孩子互动起来,可除了两人神色轻松,场上其余大人都很紧张,几乎目不转睛地看着周鱼鱼。
周鱼鱼也没扎针也不开药方,只是坐在旁边观察李静,最后用炭笔写了一张纸,跟梁夏招手。
梁夏看过来。
周鱼鱼举起自己的纸:
能治,但需要时间。
李知庆看向梁夏,梁夏替她问,“多久?”
——一两年吧。
周鱼鱼想了想。
他指着简曲。
——药引。
李静是怕自己很奇怪跟别人不同,所以从小就把自己封闭了起来,从此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现在需要有人引起她的好奇跟兴趣,告诉她她很安全,这样李静才敢往外迈出来。
很明显,除了家人以外,李静最信任简曲了。
哦,李静目前心理年龄估计也就五岁。
简曲听完惊诧,反手指自己,“我?”
厨子成了药引。
梁夏微微挑眉,笑着看向九号,“要不你也留下来?”
简曲是九号的厨子啊。
九号摇头,“我可以过来吃饭。”
李家人还不至于缺她的口粮,自然点头。
跟李静的情况比起来,李知庆的问题就难多了。
——不能根治,但能缓解。
周鱼鱼掏出膏药:
——哪痛往哪儿贴。
从李家出来,周鱼鱼便把自己早已准备好的纸条递给梁夏。
他指着自己,又指指远方。
他有自己的任务线,不能一直停留在京城,所以他要走了。
——我会抽时间回来复查病人。
周鱼鱼指的是李静跟李知庆。
他又看向陈妤松,陈妤松点头,“放心,我会在家书中跟果子讲的。”
周鱼鱼孤身一人来来往往惯了,分离也不觉得伤感,跟众人挥挥手,说走就提起自己的药箱离开。
他打算先去趟东北,见一见冯阮,跟她说说青史留名的事情,以及李静的情况。
为什么李静这样的人也会在大梁。难道天选之女除了梁夏还有别人?不应该啊。
可眼前的情况就是梁夏站出来了,所以李静依旧安心做个快乐小孩。如果梁夏没站出来,那大梁乱了之后,被迫成长站出来的人应该就是李静了。
这些事情他想不通,但冯阮肯定知道。
“还真是说走就走啊。”李钱跟周鱼鱼挥手,摇头感慨。他实在没想到小神医这么洒脱,去留随心。
“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梁夏双手抄袖,抬眸朝北方看去,就像她跟君牧,也都有自己的事要做。
有时候分离也是为了更好的团聚,不必感伤。
“走吧,难得过年休息,”梁夏笑盈盈说,“朕亲自给你们下厨做饭!”
李钱,“……”
九号,“……”
简曲才被留在李府,她们就已经开始想念他了。
主要是大夏的手艺,比天气还阴晴不定,她掀盖之前,没人知道锅里出来的那些东西是食物还是毒-药。
李钱想着自己一把年纪了,就算死也不能是被毒死的,所以他进宫后就把罗萱叫了过去。
李钱微笑,“皇上要亲自下厨做饭,请你前去品尝。”
罗萱不愧是梁夏最忠实的御前侍卫,一脸“这辈子愿意为我皇做牛做马”的去,一个时辰后,“臣只能陪您到这儿”的回。
瞧见她的模样,李钱跟九号都明智的选择躲起来。
这锅,肯定不好吃。
可惜君后不在,要不然能把他忽悠过去尝尝大夏的真实手艺。
李钱笑了下,别说大夏,连他都开始想念君牧了。
冬去春来,春来夏往,大梁跟北疆的战事也慢慢分出高下。
八月底,北疆已经是强弩之末,王庭之内议和者占了多数。
战事虽然还没彻底结束,但北疆朝廷已经先送了议和使者过来——
北疆的小皇子,汉名叫辰沙。
第090章
边疆。
“北疆派人议和了?”陈妤果纳闷, “她们怎么这么不禁打,这么快就议和了。”
众将军,“……”
北疆倒是想顽强挣扎呢, 但炮弹一扔, 胜负瞬间分明。
而且大梁到底不是鼎盛之年, 从一开始掏出家底就是准备速战速决把北疆摁下, 而不是想着跟她们来来回回你来我往的打持久战。
要不然这次也不会一开战就让陈妤果带上所有研制成功的炮弹过来。
所以北疆能撑上大半年才提出议和已经很不容易了。
只不过议和的人选有些耐人寻味。
“北疆把她们的小皇子辰沙封为议和使者, 送去京城了。”有将士小心翼翼瞧着沈君牧的脸色说话。
像是大梁, 如果派人议和必然是从礼部或者翰林院挑选官员前往, 绝不会把自家皇子送去。这是谈判呢, 还是诱惑呢。
梁夏做为新帝, 今年只有十八九岁, 而且后宫之中仅君后一人,北疆把自家小皇子送过去, 是想使美人计?争取在议和的时候为北疆谋得更多的利益?
“你们忘了一件事情,”沈君牧坐在主帅之下, 闻言抬眸, “辰沙不是一般的小皇子, 他会武而且跟北疆皇上并非同一个父亲所生。”
他的话点醒了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