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烛音睁大眼睛,满目诚恳,“你才知道?”
“你……”楼邵控制不住地气血上头,“你等着瞧吧!”
他冷哼一声,“我们定亲的时候,即便知道是假的,谢濯臣那样冷静的人都要发疯,你以为二皇子知道熙嘉大婚,能老实待在宫里吗?”
沈烛音哭笑不得,“你瞧你,刚刚深沉装得好好的,随便一激就把筹谋说出来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你少拿一副长辈的口气教训我!”
楼邵气急,“让你这个笨蛋知道了又怎样?你就算现在去告诉谢濯臣也来不及了!”
“哦。”
沈烛音轻笑,“他哪用得着我告诉他。”
……
喧闹的宴会中,鱼龙混杂。
公主的房门前无人看守,有心之人畅通无阻。
一小厮装扮的男子脚步迟疑,却又遏制不住自己向前的步伐,正是乔装改扮的二皇子。走到门前,他能听到里面女子的笑声。
房间里侍女们夸赞着公主今日的精神焕发和美丽。
他在门口听了半晌,嫉妒心疯长。
在他将要推门之时,沈照无声无息出现在他身后,一个手刀干脆利落将人打晕,然后扛起带走。
侍女察觉不对出门查看时,外面已经空无一人。
等二皇子醒来时,发现自己被绳索牢牢禁锢在椅子上。
身处杂乱的柴房,面前是愠怒的谢濯臣。
二皇子扭动身躯,奋力挣脱但无济于事。
“你给我解开!”
“解开然后呢?”
谢濯臣面无表情,“放你去勇闯熙嘉公主新房?你知不知道,只要你推开了那张门,九皇子的人就能立马出现,带着今天所有的宾客去围观你诉衷肠!”
二皇子咬牙切齿,但没有出声反驳。
“坐实你罔顾人伦,都不用他们做什么,悠悠众口就能让你永无翻身之日!”
挣扎没有效果但逐渐耗尽了力气,二皇子心中憋闷,“我以为至少你能理解我的。”
谢濯臣语气冷漠,“理解心情和行为是两回事。”
“如果今天和别人成亲的是沈烛音,你也能这么大义凛然,将这话说得毫无负担吗?”
“那不然呢?”
谢濯臣捏紧拳头,“既然她没有选择你,也不可能选择你,那除了由她还能怎样?难道要把她困在身边生生世世互相折磨吗?”
“为什么不行!”
“砰!”
谢濯臣直接将手边的一坛酒倒他头上,空坛落地四分五裂。
“清醒了吗?”
“她是帮过你不是负过你,你费尽心思往上爬只是为了恩将仇报吗?”
“啊!”
二皇子双眼猩红,靠吼叫和无用的挣扎发泄自己汹涌的情绪。
谢濯臣只是看着他,没有打断,也没有安慰。
另一边,沈烛音敬起一杯酒,当着楼邵的面一饮而尽。
“你干什么?”楼邵对她突然的“仪式”表示不解。
沈烛音笑容明媚,“祝你……往后万事顺意,如愿以偿。”
像是告别,楼邵心中不安。
“我要是顺意了,你们可完了。”
沈烛音模样纯良,“真心的场面话而已,反正我的嘴也不灵。”
楼邵白她一眼,“没事说这种话干嘛,今天成亲的又不是我。”
“当然是有事了。”沈烛音认真道,“以后,我们就当没有过交情吧,就像陌生人,遇到了也会擦肩而过的那种。”
楼邵神色一僵。
“为什么?”
“因为……”沈烛音不再看他,“想给某个敏感的家伙足够的安全感。”
楼邵嗤笑,“那你岂不是要跟全世界的男人都保持距离,甚至连话都不能讲?”
“不用啊。”沈烛音仰头看天,“又不是谁都跟你一样,那么喜欢借我挑衅他。”
“可我又不喜欢你!”
沈烛音被他吓了一跳,“听得到,你吼什么?”
楼邵负气,一口将坛中酒饮尽,空酒坛被他丢远,碎在当场。
狭小的柴房里酒香四溢,谢濯臣独饮,等着二皇子冷静下来。
二皇子反抗无果,懈气地望向他,“不给我喝一杯?”
“不是浇了你一坛吗?”谢濯臣懒洋洋地看着窗外,“这是公主的喜酒,你还想细细品尝?”
二皇子心中沉闷,一颗完整的心被他的话扎得千疮百孔。
“你知道你说话很恶毒吗?”
“比之殿下还是逊色。”
二皇子眉目阴翳,“等本宫上位,第一件事就是给沈烛音赐婚。反正她也没有爹娘了,二拜高堂的时候让她拜你这个兄长,还你养育之恩,如何?”
谢濯臣哑然失笑,“殿下这个时候说这种话,是已经不想和九殿下争了?”
“已经不重要了。”
谢濯臣想起沈烛音与他说的,熙嘉公主前世的结局。
终身未嫁,在皇宫香消玉殒,死得比他们还早。
“你争权夺利只是为了公主?”
二皇子咧嘴一笑,“怎么,后悔与本宫为伍了?”
谢濯臣不紧不慢地倒了杯酒,送到他嘴边,给他灌下去。
“喜酒好喝吗?”
“呸!”
二皇子往外吐,谢濯臣不停地灌。
“你不是想喝吗?喝个够。但我绝不会让你去破坏今天的婚仪。”
“谢濯臣!”二皇子扭开脸,“你到底是谁的人!”
谢濯臣不为所动,“拉拢朝臣,出谋划策,我都可以帮你,但今天的婚仪不行。”
“为什么?”
“因为……”谢濯臣动作一顿,眸光微滞,“今日大喜的,是我的朋友。”
二皇子一怔,眼神变得凶狠,“你不是说假成婚吗?”
“骗你的。”谢濯臣直白道。
同时加快动作,决意将他灌醉。
婚仪进行时,正厅礼乐高歌。
沈烛音独自坐在偏房的台阶上,听着远处的声音。
楼邵已经离开,只余下地上的碎酒坛。
她遥遥望着廊道,好久好久,才等来熟悉的人影。
谢濯臣在礼炮轰鸣的背景下朝她缓缓走来,手里拎着米糕蜜饯,甜水糖葫芦。
“你为什么才来找我。”沈烛音不满。
谢濯臣在她身边坐下,“处理了一点事情,所以来晚了。”
他将手里吃食递给她,沈烛音负气地别过脸,藏起自己的手不接。
小声嘟囔,“一点都不担心我。”
“不是。”谢濯臣欲言又止,最后声如蚊蝇,“我……来过一趟了。”
沈烛音愣了愣,“那你看到我和……”
她眉头轻蹙,“你不介意我和他单独相处了吗?”
“也没什么不好。”谢濯臣目光躲闪,语气平常,“你和他有故交,万一争到最后我输了,你还有他护着。”
“你再说一遍。”
沈烛音攥紧了衣角。
谢濯臣缄默不言。
半晌,他若无其事地拆开米糕的纸袋,转移话题地问道:“饿不饿?要不要吃……”
他捏起米糕送到她嘴边,被她抬手打掉。
沈烛音气得胸口起伏不定,咬着嘴唇固执地不说话。
谢濯臣僵了片刻,悬空的手久久没有动弹。
落地的米糕滚了两圈,洁白的表面染上尘埃,灰扑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