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直在那头问:“莫北家选的婴儿车怎么样?”
电梯门打开,她走了进去:“挺好的,我也想买这个牌子。"“好,我也觉得不错。莫北对他们家两个小子都挑好的买,比较靠谱。关 止也是照着他买的牌子买。”
“关止? ”高洁看着楼层号码一闪一闪越来越接近-楼。
“他们家是双胞胎,和我们球球差不多大。”
电梯门“叮”一声开了,高洁循着亮光走出大楼,走进夜色下的林荫道, 在昏黄灯影中,她靠在-棵不知长了多少年才长到能遮蔽她身体的粗壮的梧桐树后,偷偷地、卖力地,又想隐藏自己,又想找到那人。
“双胞胎?真好呀。”她由衷地羡慕,欣羡的声音也隐藏了她已经身体力 行的行动。
“高洁。”这声呼唤远在信号波段另一头,又近在耳畔。
高洁没有转过身,她身后靠近了熟悉温厚的怀抱,熟悉的山野气良,她陷 入进去,一点儿都不想动弹,因是早已经习惯的沉醉,还有安全。
有一双手自她背后按到她的腰上,有力但温柔地抚摩着,一下又一下。她 的身体由此感受到的舒适也是熟悉而眷恋的。她握着手机的手放了下来,握住 那双杂她熟悉的眷恋、安全、舒适的手。
于直在她身后说:“赵阿姨说每天晚上还会帮你做腰部按摩。这个时间你 不该站在这里。”
高洁也知道这个时间自己不该站在这里,但她还是来了,在她的意识以外, 本能以内。她放开自己握着他的手的手,很难答他,只能打岔:“赵阿姨呢? 我怎么没有看到她?她还没有回家。"“赵阿姨已经上楼了,大概和你走岔了。"高洁转过身来,于直用双臂环住她的腰身。他以前可以仅用双掌就握牢她 的纤腰,而现在合扰双臂都无法环抱住她还有他们的孩子。他想用点力气拢住她们,又怕太过于用力而伤害到她们。原来左右为难也是幸福,也是满足,多好?她主动走了过来,现在就在他怀里,带着他们的孩子。
高洁贪恋而专注地看着面前她希冀着出现、结果真的出现的于直。他额头上的纱布已经换下,贴上了三四厘米宽的医用胶布,在他的右眉上方。她的心一紧:“你怎么出院了?”
于直答非所问:“我带你去个地方。”他借着昏暗路灯看着她一头乌黑如 缎的长发,随意地盘在她的脑后。他最初发自本能喜欢的样子,她一直没有改变。他抚摸上她的发。
髙洁却从贪恋和专注中逐渐清醒,她竟然真的下了楼,他竞然真的出现, 他们正拥抱着,就像以前。她弯起手臂,冷静下来,又想要退开了: “我得上去了。”
于直松开双臂,转而牢牢握住她的手,想要重新掌握:“就一会儿,你的 头发都乱了,找个地方我给你洗头。”
“我可以上去洗,赵阿姨在等我。"于直重新掏出手机,拨了号,不一会儿电话通了: “赵阿姨,高洁在我这儿, 我带她去洗头,你准备好夜宵就早点睡吧。 "髙洁瞠目结舌。
于直握牢她的手:“就在前面一条马路,五分钟就到,你在那儿剪过头发。"在这里住了一年有余,除了那套已真心当成家的公寓,高洁早将周边生活 范围内的环境摸得熟透,就像自小生长在此地一样。她知道于直提的是前面一条马路上的美容美发会所,就开在改建的连体石库门内,很有些别致的风格。那家美容美发会所是夜里九点关店,现在已近九点。
高洁说:“他们要关门了。”
结果她还是被于直带到那间美容会所门前。美容会所临街的玻璃橱窗虽然 映出里头的灯火通明,但门前的霓虹灯已经关闭。有两位美容师候在门口,笑着招呼他们:“这边都给您准备好了。”
于直说:“接下来就不麻烦你们。 ”他领着高洁熟门熟路地就往里走。
已至此地,高洁也只好跟着于直。虽然多次光临,但她倒是从未将会所内部走遍。他们穿过长廊,两边都是vip美容室,房门紧闭,一路灯光渐暗,到了尽头是石库门的天井,天井中间有棵法国梧桐,是一扇通向隔壁石库门的雕花铁门,再穿过铁门,又是一围石库门天井,天井中间矗着一栋亭子间。在亭子间门口,背手站着一个同于直形貌气质相近的男士,三十来岁的模样,剃着再简单不过的板寸。山眉淸目,着一身笔挺雷白的厨师服,显得宽肩窄腰,十分英挺但也十分怪异。
高洁只听于直同那人开了口,似乎极熟的样子:“你怎么在这儿?
那人把髙洁一通打量,微笑道:“这是我的店啊。"于直说:"你今儿不是去餐厅坐班吗?"他揽住髙涪的腰,“我们进去。”
那人一侧身。叫住于直:"怎么这么见外?也不介绍介绍。“他抱了个拳, 倒是自作主张介绍起自己,”高洁,你好。于直一定没跟你提过我。我叫杨简, 于直当年做混混时候的老友。听说你来照顾过我几回生意,这是头一回见面, 怠慢怠慢。“于直嗤道:“倒是挺会套近乎。 ”
杨简抱胸笑道:"看在头一回见你爱人的面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他们你来我往互相抬杠,髙洁不禁莞尔:“你好。 ”也略有打搅的歉意“ 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搅。"那人豪迈地摆一摆手,将亭子间的大门推开,高洁往里一望, 一声低叹。
事子间内有一小泊花湖,满地浮着盛开的铁线莲,地下透出微黄的光,映 得红白粉蓝堆成浮光花陌,满室幽香浮动,无比娇艳、无比缤纷、无比繁盛。团团花簇正中,摆了一张按摩椅,按摩椅后安装着洗发台,洗发台旁有个带木箱的支架,挂着电吹风、卷发棒等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