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洁闻言,刚才突生的不安预感又浮出来。
舞台上的于直听完记者的问题,微笑着不疾不徐地说道:“不足肯定是有的,赛制也会逐步完善,建立公平公正的机制给每一位品牌商,是我们的初衷和原则。”
记者显然有备而来,于直话音刚落,她立即问道:“那么在完善的过程里,仍可能会有漏洞是吗? ”
于直不耐烦了,高洁看出来了,虽然他的笑容依旧,但是他的嘴角微微挑了起来。高洁对这模样的于直再熟悉不过,心中一凛.舞台下的参会人等被记者的疑问搅得愈加安静,每个人都翘首企盼狡辩成名的于直面对这意外刁难的问题的回答。
于直身边的言楷明显移动了—下脚步,于直侧过头,对言楷耳语了一句, 言楷走向后台。而回过头继续面对众人的于直仍保持微笑,反问记者:“所以呢? ”
记者仿佛就是等着他这样问,格外得意地大声问道:“您认为这次比赛的第一名‘清净的慧眼’是实至名归吗? ”
高洁差一点站起来,她身边的司澄按了按她的手。^于直伸出左手,换过右手的话筒。台下所有人都看到了,他右手无名指上多了一枚戒指。
高洁也看到了,顿时怔住,却稀奇地平静下来。
他们曾经差一点以一种稀奇款式的戒指缔结婚约,但是,如今高洁回想,在缔结婚约之前,她从来没有看到过或者是关心戴在于直手指上的戒指长什么样子。
现在,她看清楚了,原来和她扔掉的那只一样,戒面上雕着一只猎犬,只是没有钻石的点缀,但一样扎眼。
高洁糊里糊涂地想,于直是什么时候戴上这枚戒指的?
这时候,于直的秘书陈品臻从会场后方疾步走到第四排,俯过身低声对高洁说:“您有空跟我来一下吗?”
坐在最外面的司澄立刻站起来,给高洁让出了通道,高洁还有些不明所以,但似乎明白了陈品臻的意图,她站起来,走出座位,跟着陈品臻一路往外走去。
她走动起来后,于直才开始回答记者的问题。
“当然,网友的投票和专业评委的点评已经给了我们最好的答案。”
高洁脚下起浮,陈品臻搀了她一把。
记者没有满足于直的回答,终于掷出她最想问的一个问题:“我听到—个传言,很想请教于总,第二季比赛的第一名和‘路客’是什么关系呢?”
这个问题是飘进油锅内的一滴水、掷到花岗岩上的一块石头,炸开场内的安静。高洁却停了下来,就站在出口处。她的不安被出口乍现的光明冲淡,竟在此时意外地消弭了。
陈品臻在高洁身边催促:“您快些。”
高洁没有动。
于直看到了众人之后的髙洁,在出口的光阴处,停了下来。他们两人中间大约隔了二十多米的距离,她离他很远,是他把她推拒到这么远的。后来他想拉近这段距离,不过并不怎么成功,于直无奈地自晒。但至少,他们仍在同一局中,这距离也够了,足够他再张开一张网,但已经不再是为布局。
于直微笑着答:“在这次比赛的开幕典礼上,我就说过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公平公正,但是我们能保证相对的公平公正。所有的作品都在网友面前公开投票,因为我们相信公众审美。”他顿了顿,“但是,这样的比赛是新颖的,因为形式太新。我们举办这次比赛,就像当初创立‘路客’一样,是一次冒险。很多品牌包括我们自己对比赛的效果都无法预判。所以我们非常感谢参加这两季比赛的品牌,他们大多不是知名品牌,有的还在创业期,但他们肯陪我们冒这次险,我个人十分荣幸,譬如——”他望着站在光明中的高洁,高洁也望着他。
熟悉的场面,不同的情境。她站在光明里,他亦站在光明里。世间天地,好像只有他们二人。
于直好像只对她一人讲道:“我太太的团队。‘清净的慧眼’是我太太的公司的作品,她参加‘路客’的比赛,对我来说是个意外,她的团队制作的作品受到观众的喜爱,对我来说更是个意外,我没想到她做得这么好。互联网就是这样一个奇异的世界,充满无限可能,可以最大限度改变传统的商业模式和传播渠道。在知道这些改变带来的结果之前,谁都不会知道你的创意和努力会换来什么。也许成功,也许失败。但大家不要认为成功就是得到了幸运,那意味着之后会面临更多挑战。譬如像今天,你们跑来问我,为什么我太太的作品会出现在我举办的比赛里?我太太会来捧我的场,只有一个原因,和所有的参赛者一样——因为这个比赛是免费的,成本很低,创业期都要节省成本,所以她才愿意来陪我冒这个险。”
于直停了下来,髙洁仍在远远地望着他,他也远远地望着高洁。她站在人群后头,光明里头;他站在人群前头,目光最聚焦的那一处。
高洁估量着她和他之间的距离,二十多米,好像很短,其实很长,他们之间永远隔了这么多人、这么多事,他们永远立在完全不同的位置,不对等也无法易地而处。
然而,在现在这个处境,他的这个表述,“我太太”——他顺口而流利地就讲了出来,又是一次意料之外、措手不及。高洁再一次如上次相同场面时一样,不知该作何反应。她苦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