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文琼眼尖,遥遥瞧见一猎物跑过,立时搭箭上弓,抬手便射,果然射中。二人走至猎物跟前,皆开怀而笑,竟然比往日都痛快。
谢文琼连射三个猎物,串成一串,拖下山去,寻了个肉铺卖了。[1]
她自小在金银珍宝中长大,这沾了荤油的银子本不该入眼,如今却紧紧攥在手里,好似甚么明珠宝玉。
二人在面店痛痛快快吃了两碗面,谢文琼笑道:“我怎也觉得,这面比那些龙肝凤髓要香上百倍千倍。”
岳昔钧就着谢文琼那笑容又吃了两口,方道:“是啊。”
又往北而行,行至一处酒家,掌柜的说山上有猛虎,劝谢文琼和岳昔钧绕道而行。
谢文琼道:“既然如此,我们绕道便是了。”
岳昔钧打趣道:“想来话本上,此时主角必定说‘呔,区区一条大虫,能耐姑奶奶何?’,提箭上山,使一招连环箭,射那大虫于箭下,为一方除害,留一世佳话。”
“这自然是话本中语,”谢文琼点点自己,道,“我有几斤几两,还是省得的。”
于是,翌日便改道而行,一路顺遂,直直到了斌州。这一路上,谢文琼每每打猎之时,岳昔钧必定从旁掠阵,若有中箭了仍能逃跑的猎物,岳昔钧拿铁拐一敲,便也老实了。故而一路并不为银钱发愁,到了斌州,便结了车马费用,自寻一处客店住下。
要了饭菜,岳昔钧问小二道:“往年这个时候,正值朔荇人秋猎时节,斌州城内人人自危,今日我怎瞧着一派祥和呢?”
那小二道:“客官,你有所不知,这朔荇人都自顾不暇了,哪里还能秋猎嘞?”
岳昔钧奇道:“不正是因他们无有食物,便来劫掠么?”
那小二道:“嗐,我是说啊,他们起了内乱了,自己人都打来打去,哪里还有空来打咱们?”
“内乱?”谢文琼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小二道:“我也就是个跑堂的,知不了这么详细,就是听说王帐那边先乱起来,互相打呗,连带底下人也打来打去了。”
谢文琼又问道:“乱了多久了?”
“大略月前罢,就乱起来了。”那小二道。
岳昔钧抛给他几枚铜板,道:“多谢。”
那小二走后,谢文琼道:“月前就乱了,这倒不曾听英都手下提起,想来英都应当无事。”
岳昔钧道:“希望如此罢。”
二人休整一晚,以客商的身份过了边关。英都属下主动现身,交给二人两匹快马,说马自会带二人去王帐。岳昔钧见那马上有朔荇王室烙印,想来也是一张通行凭证。
荼切儿部离斌州最近,岳昔钧与他们也交手最多,最为熟悉。如今,岳昔钧乔装蒙面,凭着刚拿到的英都腰牌,一路顺利进了荼切儿部营帐,竟有些百味杂陈。
但不容她多想,马儿并不停蹄,真真一路往王帐跑去。草原辽阔,夜幕降临之时,马儿停下吃草,岳昔钧和谢文琼也下马歇息。
谢文琼帮岳昔钧揉了揉腿,关切地道:“你的伤可还好?”
岳昔钧道:“并无大碍。倒是此处前后并无帐子,今夜恐怕要委屈你了。”
“这算甚么,”谢文琼道,“睡一觉罢了。”
岳昔钧道:“夜间风凉,晨时露重,你我又无帐,恐怕真得熬一熬了。”
谢文琼笑道:“好办,你把外衫解了铺在地上,钻进我的怀里,便可解矣。”
岳昔钧也笑道:“殿下好生霸道——臣也只好遵命了。”
二人笑闹一阵,自相拥睡去,翌日晨起,吃了干粮,又起行赶路。
岳昔钧道:“怀玉可否注意到,你我行过的这些部族,现下似乎并未有兵戎之事。”
谢文琼道:“不错,看起来倒是安乐。不过营帐器具,仍有兵燹之痕。”
“正是,”岳昔钧猜测道,“难不成变故已熄,多方已然决出胜负?”
谢文琼道:“恐怕只有当面见见英都,才能得知了。”
二人又行一日,终于来到了王帐前。谢文琼扶岳昔钧下马,出示了英都腰牌,岳昔钧用朔荇话道:“烦请通报英都殿下,故人求见。”
那人称“是”,转身进了王帐,不多时便请岳昔钧和谢文琼进去。
岳昔钧在马停在王帐前便有猜测,此时见英都果然身着天汗服饰,不由拱手道:“恭喜天汗。”
英都下位来迎,道:“你们远道而来,想必累坏了,快快请坐。”
待二人落座,英都自把这月余之事娓娓道来。却原来,丰朝易主之事传至朔荇,和亲的广惠公主谢文瑛便请回丰探亲,天汗乌格不允。二人大吵一架,谢文瑛失手杀死醉酒的乌格,冷静之后,佯装乌格熟睡,辗转行走于几家王子、王女营帐,皆言自己看到了乌格立继位诏书,却故意不透露其上继位者名姓,言语模糊,引得众王子、王女相互猜忌。
翌日,乌格尸首被发现,谢文瑛佯装惊恐,无意间提及继位诏书之事,将天汗之死往子弑父上引。王子、王女们借此由头,大清宿敌,各个母族间争斗也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