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远洲使个眼色,黄毛连忙把提前带来的一块油毡布在地上铺平了,特地铺在蔡婆婆床位跟前,以方便她近距离观察杀鸡的全过程。
两个汉子也去帮忙,准备相当齐全,一个放磨刀的石头,另一个拎了水桶放近处。
然后梁远洲把扑腾乱叫的大公鸡交给黄毛,蹲下身,当着蔡婆婆的面,开始了噌噌磨刀。
只见他一边恶狠狠磨刀,一边用阴鸷的眼神盯向了蔡婆婆。
“蔡婆婆,你别怕,我对象今早一时失手,打掉了你四颗牙,我知道这事气得很,差点拿刀过来砍您老人家——!”
蔡婆婆吓得全身哆嗦了一下。
梁远洲忙道:“不是,是砍鸡,砍鸡。瞧我这张嘴,我要砍的我身后这只大公鸡,不是砍您老人家,我砍您老人家干嘛,砍掉一条胳膊一条腿的多难看啊,您说是不?”
在场的,没一个人敢吱声。
徐盛安眼皮一跳,简直听不下去,任由他这么胡闹不像话。
幸好梁远洲没再继续说下去,转身抓住大公鸡,鸡脖子摁到鹅卵石上,大公鸡凄惨叫着拼命挣扎。
梁远洲也挺缺德,拿着磨快的刀,一边目光轻飘飘地盯向了蔡婆婆,一边在鸡脖子上比划来比划去,就是不砍下去。
蔡婆婆被他阴鸷的眼神盯着,只觉自己也像是他刀下的那只鸡,脖子凉飕飕的。
忽然,只听咚的一声闷响,刀进脖断,鸡血喷涌,大部分流进了提前备好的水桶里。
一小部分,不偏不倚,溅到了蔡婆婆的脸上。
蔡婆婆整个人都呆住了。
梁远洲哎呀了一声,连声说着抱歉,把手里放血的鸡交给黄毛,一手拿起滴着血的大刀,一手扯了桌布上去帮忙擦掉蔡婆婆脸上的鸡血。
“蔡婆婆,真是抱歉,都怪我杀鸡技术不行,您没事吧?”
两人距离更近了,那把滴着血的大刀更是近在咫尺。
蔡婆婆终于控制不住,尖叫一声,然后晕死过去。
徐盛安:“………”
病房里所有人:“…………”
就这,梁远洲还嫌不够,拉着蔡婆婆老伴儿唉声叹气,语气惋惜。
“这只鸡还没杀完,我原本是想送这只鸡给您们二老养养身子的,既然蔡婆婆晕了,那这鸡也没送的必要了。”
说罢,他也不管对方什么反应,瞄了一眼不远处瑟瑟发抖的大丫二丫,轻声问:“听说你们当中哪个看上我了,蔡婆婆想让我当她女婿呢。”
“没!”大丫二丫摇头摇得跟不要命似的。
“都没有,那就是误会一场。”梁远洲顿时放心,大手一挥,“兄弟们,走,回家吃鸡。”
“好嘞。”黄毛屁颠屁颠收拾地上狼藉。
没多久,梁远洲一行人连带一只杀掉的大公鸡,雄赳赳气昂昂出了病房,离开医院。
病房里,蔡婆婆老伴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犹豫片刻,鼓起勇气和徐盛安道:“公安同志,您就干看着,不抓他吗?”
徐盛安挠了挠眉头,淡定地问:“他犯了什么事?”
“他吓唬我们一家人。”
“怎么吓唬了?我亲眼看着,人家就杀了一只鸡。”
“…………”
这会儿再迟钝的人,都已经看得出来徐盛安是想帮哪边了。
徐盛安没再说话,面不改色,理了理衣服褶皱,同样干脆利落离开了病房。
从医院出来,梁远洲爽得很,直接把大公鸡给了黄毛,“拿去,你们三个分了,就当今天这一趟的酬劳了。”
黄毛兴高采烈,“洲哥,这多不好意思,都是自己人。”
“行了,我赶着回家呢。”梁远洲把借来的刀也给他扔回去。
“洲哥,慢走啊,下次有这种活再来喊我!”
梁远洲没好气地招招手,骑着自行车飞快地消失在道路尽头。
他一走,黄毛拉着两个表哥兴冲冲到附近的巷子里,“表哥,说好了,我分大头,你们两个分鸡屁股。”
“滚蛋!洲哥说了平分!”两个汉子不认。
这年头家家都馋肉呢。
也不知梁远洲从哪里偷偷买来的活鸡,一看就是乡下人家喂养出来的,壮实,肉多。
小洋楼里,姜湘极度震惊,目瞪口呆。
“你刚刚说,你去杀鸡了!”
“是,”梁远洲总算帮她出了一口气,同时扳回了一局。
“湘湘,我到病房里时,徐盛安也在呢,他对蔡婆婆搞什么口头教育,压根没用。”
“还是我有法子,当着蔡婆婆的面磨磨刀,杀只鸡,晾她以后再也不敢找你的麻烦,见了你都得绕道走。”
“……”姜湘低下头,想笑又不敢笑。
谁能想得出他这么杀鸡儆猴的缺德法子啊。
梁远洲吸取这件事的教训,当即给姜湘吹起了枕头风:“湘湘,咱不和公安局的打交道,尤其是徐盛安,他不是好东西。你有事找我,别找他,他没用。”
说完,似乎觉得不够,他又补充了一句,“你看今天这事闹的,他搞什么口头教育,纯粹添乱,屁用没有,废物一个。”
姜湘:“…………”
第59章
听着梁远洲在自己耳边念叨个不停的声音, 姜湘一阵好笑,故意不理睬他,自顾自忙活。
从橱柜里翻出一截腊肉, 和煮腊八粥的食材一个来处,都是梁远洲那边拿过来的。
这腊肉熏得极好,用的是当下农家自制熏肉的法子,拿盐和各种香料提前腌制五花肉, 然后用柴火的烟慢慢熏出腊肉的香气。
连续熏七八天, 熏好的腊肉味道咸香, 经久耐放。
姜湘馋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一边把腊肉切薄片一边随口应付着边上的梁远洲。
“湘湘,你记住, 有什么事情一定要找我,不许找徐盛安。”他反复强调。
“嗯嗯嗯。”
“徐盛安不是好东西。”
“嗯。”
“平时见了他绕道走, 要远离他。”
“嗯。”姜湘重重点头。
“……”梁远洲不由瞅她一眼, 总觉得她把自己的话当做耳边风, 左耳进右耳出。
兴许是被他念叨的,姜湘鼻子发痒,小小地打了一个喷嚏。
她没好气,推开碍手碍脚的梁远洲,麻利切完腊肉,紧接着拿起了锅铲, 准备把前一天剩下的冷米饭下锅炒一炒。
腊肉炒饭,想想都觉得香。
做炒饭油烟太大, 只能到门外的铁皮炉子上折腾。
没错, 姜湘现在有两个烧火的炉子了。
一个在屋里平时烧水供暖,偶尔再用来熬熬粥, 另一个在门外闲置,专门炒菜炸丸子。
就在姜湘忙忙碌碌准备腊八节这一天好好吃一顿的时候,梁远洲闲得长毛,左右望了望,索性搬了一个凳子坐在旁边。
姜湘:“…………”
姜湘拿着锅铲,慢悠悠地来到狗男人面前,冲着他笑得甜美,说话的声音也是甜甜软软,却极具杀伤力——
“哎呀,某人刚刚还说让我有事不要找徐公安,可是,徐公安看起来很勤快,他兴许很愿意帮我洗脏衣裳……”
梁远洲:“。”
梁远洲爬起来去了卫生间,任劳任怨帮她洗衣裳。
姜湘阴阳怪气哼了一声,总算满意了,哼着曲儿出门去炒饭。
腊肉炒饭出锅时,米饭粒粒分明油而不腻,香气扑鼻,惹得楼下花园里玩耍的二蛋三蛋频频抬头张望。
崔家的大蛋二蛋三蛋都嘴馋得很,或者说,这年头的小孩儿没有不嘴馋的。
但崔家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饭桌上,大人们吃完了,才能轮到三个蛋动筷吃饭。
这规矩姜湘也知道。想了想,和最小的三蛋招手,“三蛋,你上来。”
三蛋脸色犹豫,还没上楼呢,下一秒就被二蛋恶狠狠扯着耳朵揪回了家。
姜湘哭笑不得,只能端了一碗腊肉炒饭,亲自送下楼去。
“湘湘妹子,这不能收,是不是我家三蛋不懂事,和你要吃的了?”崔秀兰说着又把三蛋揪出来,气得抽他后脑勺。
三蛋垂头耷脑,显然已经被警告修理了一顿。
姜湘莞尔,摸了摸三蛋圆溜溜的脑袋,连忙解释道:“没有的事,三蛋乖着呢。这不是今天腊八节嘛,我弄了腊肉炒饭,想着给几个孩子尝尝味儿,过节图个高兴。”
话说到这个份上,崔秀兰没再推辞,拉着姜湘没让空手离开,给了一碗麻麻辣辣的酸菜鱼。
姜湘惊喜收下,再度上楼,喜滋滋地开始饭桌摆菜。
腊八粥,腊肉炒饭,酸菜鱼。
她这边忙完,就看见梁远洲洗干净了一大盆衣裳,面无表情拎着衣架,给她晾起来。
姜湘笑了一声,索性坐到桌前,“快点呀,晾完了衣服过来吃饭。”
梁远洲冷哼,磨蹭半晌才肯坐下来。
姜湘率先动筷,高高兴兴给他碗里夹了鱼块,“小梁同志,你洗衣裳辛苦了,给你奖励一块鱼肉。”
“一块鱼肉可不够。”他幽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