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筝不自觉又摸上了那架被纪怀序擦了许多次的旧钢琴。虽然他从没明说,齐筝却知道,他在期待她有一天能在这里弹奏一曲。
她有过这个打算,但好像来不及了。
齐筝从琴凳旁站起身:是的,决定了。如果齐颂的入学名额你要收回去,我也无话可说。正好名单还没公布,可以
是无话可说,纪怀序突然打断她,停顿的几秒里思绪万千,却只凝为很轻很轻的一句,还是不需要了?
齐筝没回答,纪怀序片刻后点点头,:也对,总有人能给你更好的。
很快,他用一种释然的语气说道:但我说话算话。名单就快要下来了,不会有变动的。
齐筝想要说句类似感谢的话,然而唇畔相触,却还是无声。
纪怀序抬眼看了看这个房子,状似随意:你们不用搬走,我搬。
齐筝还没反应过来,他便更加语出惊人。
我会去申请休学。
齐筝瞪圆了眼睛,语调瞬间失衡:你疯了?他说了不会逼你退学
刚说完,齐筝恍觉失语,抿紧了唇。
纪怀序有种意料之中的平静,并没有对她的话有其他反应。
只是休学一年而已。
他没再解释,只是静静凝视齐筝,良久,突然轻笑道:齐筝,你知道吗,我恨透了这种没有筹码的感觉。
***
数月前,齐承坤为了长脸面,在品阁轻工厂投资了一批设备机器,然而数月后,还没等资金回笼,便被通知材料短缺,设备短期内是不可能出厂了。
这种设备只有那一家公司具有制作专利,而轻工厂按照原计划已经签署了旧设备的回收合同,在设备更换间便突然产生了空白期,也就是说工厂必然要面临停产一段时间的状况。
只要设备正常交付,一切都应该十拿九稳,而按照往常数据,交付延期的可能性只有百分之零点一。齐承坤觉得晦气,怎么偏偏就被自己赶上了。
他得知这件事后立马便去联系各方,为打听情况几乎要跑断了腿。
品阁的老板带着他把所有供应链上的人都软硬兼施了一遍,甚至去找了其他可能的供应商,都铩羽而归。
时间就这么耽误下去,工厂如预期中停产,他的资金链迅速跟着断裂,之前的所有完美打算,包括看准的投资机会都泡了汤。
就同马场的饲料一样,设备的专利造成了垄断,几乎全国如品阁一般采用同类型压印技术的工厂,都需要这个源头厂家供货。
但它和饲料又有些不一样,收益几乎不是一个量级。齐承坤曾经羡慕,现在却恨得牙痒痒。
他只得开始寻摸其他二手设备的卖家,可每每要达成协议,就又会横生枝节,卖家突然反悔。
到最后,齐承坤才真的接受这次的事情没有任何回旋余地。
品阁的老板也一团乱麻,他显然更加亏本,于是便将气撒在害他做了决策的齐承坤身上,两人面上闹得有些难看。
齐承坤始终没找到应对这次意外的方法,便只能将更多精力放在马场上,试图抠出更多的好处。
他做得越发明显,沈霆自然察觉到了,那股郁结之气也越盛。
但沈霆是个胆小怕事的,没有高燕的拍板,他很难自己做决定,所以即便再郁结,他的本意却还是再忍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也能在多事之秋求个安稳。
可就在春霆因大环境以及这段时间的波折问题而急需稳扎稳打的节点上,沈霆竟然发现齐承坤私自挪用了一笔二百万的资金。
这次,沈霆的理智与情感都倒向了同一边。
***
纪怀序走得并不算悄无声息,但他就是突然有一天,没有了任何消息。
他的行李真少,少到只需要一个谁都不在的下午,就可以清除所有的痕迹。
总在上学的齐颂到底也没能和纪怀序见上最后一面,但她好像知道有什么发生了改变,所以那条询问与告别的消息至今也没能发出去。
纪怀序不是平凡到无人在意的普通人,所以很快,格安的各类论坛表白墙就开始有人问关于他消失的真相。
大多数人都是凑热闹地说一句请假了吧生病了吧有事吧,但还有些人带了点恶意,便说傍上富婆了吧摆地摊去了吧得罪人了吧被柯家算账了吧,于是就又衍生出他不会退学了吧这样无限接近于真相的猜测。
可风言风语如此多,到底也还是没人跳出来说一句真相。即便有人很轻易就能发现真相的蛛丝马迹。
比如他的名字从专业名册里消失,比如有人见到过他在教导中心办理休学手续。
但或许就是有人想让他无声无息地离开,便顺水推舟任由风言风语此消彼长,最后让人失去讨论的兴趣。
齐筝的生活其实没多大改变,因为她和纪怀序本也不是对方的寄生体。
但她总再次庆幸自己的未卜先知,没有对任何人产生过度的依赖,便仍可以独立地做选择。
纪怀序选择了离开,她也可以选择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