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承坤正专注地灌着齐颂符水,现下还未反应过来,只听极大的一声撞击与碎裂声似乎在耳边响起,随即感到光线一亮,许多人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人类对于危险的本能十分敏锐,他立马松开按着齐颂的手,瑟缩着抬起胳膊想要阻挡什么,一边朝声源处看去,就见一个纤瘦的女孩正重新抬起嵌入破损木块中的铁耙,抬头向他这边看来。
齐筝?!
齐承坤看清是齐筝的那一刹竟然眼皮一跳,心叫不好,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
齐颂对状况一无所知,只知道脱离了钳制便立马爬走,呸呸哕了几声,不停地抠着自己的嗓子眼,生理性眼泪糊了一脸。
齐筝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关注齐承坤,而是朝着齐颂跑了过去。
她蹲下握住齐颂的肩膀:齐颂?齐颂?
齐筝的声音都有些抖,叫了齐颂的名字后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齐颂眼冒金星,这时候听到熟悉的声音才停下抠嗓子眼的动作,抬起头。在看到齐筝的一瞬,她喃喃出声:齐筝
齐筝又换了个姿势抓住她的胳膊,用袖口擦了擦她脏兮兮的脸,忍着哽咽:他们逼你喝什么了?
齐颂的鼻子一酸,就着齐筝的动作给自己擦了擦眼泪,憋着没继续流,尽量让声音也平静:纸灰,符纸的纸灰我没事齐筝,我都没喝。
闻言齐筝便沉默下去,眼角逐渐透出愤怒的红。
齐筝将齐颂扶了起来,拍了拍她身上的灰,而后便都听到了靠近的脚步声。
她侧头凝视着以齐承坤为首的一群人,也缓缓站直了身。
这群人四五十岁不等,有的面孔齐筝有些印象,有的则完全陌生。唯一确定的是,他们都在为刚才受到的惊吓不满,交头接耳地用各种难言的恶心目光看着齐筝和齐颂。
齐承坤也在打量齐筝。
虽然他不知道齐筝怎么会突然出现,还以这种出乎意料的粗鲁方式,但现在两个女儿都在,那些亲戚朋友也在,正是立威的好时机。
他带齐颂来本就是为了让他们看到自己只要想圆满就可以得偿所愿,谁都不能长久地忤逆他。而齐筝现在的表情十分平静,也许刚才也只是意外。
所以齐承坤在审时度势后决定抖一抖威风。
你个不孝女,看看自己像什么样子?跑到你奶奶的葬礼撒野来了是吧?他伸着指头戳到齐筝的眼前,又指了指齐颂,你妹妹在给你奶奶祈福,打断是要夭寿的!没见过你这么不懂事的,都被你妈给带坏了!
说罢他见齐筝依旧没反驳,便变本加厉:干的这都叫什么事,快给你叔叔伯伯们道歉。
齐筝听了一阵,终于挑挑眉:道歉?跟谁?你们?
她语调缓慢,却字正腔圆,每个字都十分用力,像是咬着牙发出的。
可偏偏她面上无波,甚至嘴角还有些若隐若现的笑意,让人分不出喜怒。
听了这话,有的人却不高兴了,在齐承坤开口前抢先说道:哎哟怎么说话的?
一句话开了头,便有许多声音接续。
就是啊,怎么说话的,我们好歹是长辈。
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你以前很乖的,怎么变得这么没教养。
吓死个人咯,砸坏的东西赔不赔哦?
别的不说,她真造孽,这可是她奶奶的葬礼
瞧瞧一个两个的,跟她们那个妈一样,中看不中用,一个比一个没良心。
那可不,阿坤说自己出事的时候,那个大的还落井下石呢,挺不要脸的。
阿坤现在又发达了,她们是不是来演戏的哦?
啧啧真有可能,想闹事要钱吧,听说过得可不好呢。
七嘴八舌的声音传来,齐承坤一句话没说,却从头到尾没打断,脸色也越来越自得。
他其实还想在齐筝脸上看到窘迫,却并没有如他所愿。
齐筝把每一句听完,直到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小。
她将齐颂往自己身后推了推,而后重新捏了捏手中不曾松开的铁耙,自言自语道:真是吵。
她的声音不大,没有人听到。
齐承坤见她始终憋不出一句话的样子没了耐心,上下打量她,看起来十分恨铁不成钢:行了,赶紧道歉,再跟你妹妹一起给你奶奶磕头祈福。虽然没叫你过来,但来都来了,也是我女儿,好好尽孝道这事就算过去了,我也不会怪你。
说着话齐承坤便拍了拍手上沾上的符灰水,就要来拉齐筝,似乎是一个苦口婆心含辛茹苦又宽容大度的父亲。
齐筝在他触碰到自己的前一秒,突然双手一握抡起铁耙,猛地砸在他身侧的那张放了符水的圆桌上。
圆桌咔嚓一声裂了个大口,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齐筝将铁耙拔了出来,狠狠又砸了两下,桌子立马四分五裂。
打砸的声音响彻灵堂,将齐承坤吓得张开双臂连连后退,他身后的人更是又发出一轮刺耳的尖叫。
齐筝面无表情地再次拔出铁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