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直言不讳的王堇翊影响,韩宁盯着第叁封邮件,然后联系刘秘书,要到了戏胜杨总监,杨郁金的电话号码。
她拨通。
“喂,您好。”
“杨总监您好,我是韩宁。”
对面从善如流地笑着回应,“啊,陈式开的韩宁组长,久闻大名,来电有何贵干?”
“杨总监,你社交主页的昵称和照片都这么直白,不是生怕我找不着您吗?现在又何必那么委婉,”韩宁单刀直入,“我找你是想聊聊您发到我邮箱的叁封邮件。”
“噢,那是我在犄角旮旯里发现的小消息,想来韩组长可能会感兴趣,就发给您看看。”
“杨总监也没必要和我打太极,您大可直言,看看有什么我可以帮您的。”
“帮我?”对面轻笑着重复一声,杨郁金可能在路上,韩宁听到机动车的喇叭声,在一片嘈杂里,他十分平静地说,“我只是希望韩组长别再狮子大开口了,陈式开就那么点大,两个组的人能服务多少项目,别太贪了。”看好文请到:2hhp.com
韩宁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不是说不打太极吗?你又在装什么呢?”杨郁金的声音骤然冷下来,“陈式开先前抢了ME,我也受人之托撬走了番茄客,我以为我们算是扯平了,但戏胜已经持续为昌锐服务了七年,conen从低谷时期到现在一直都是我们做的,陈式开什么都不了解,又何德何能接下这个项目?”
“你是说,”韩宁根本没得到这个消息,她无法不吃惊,“你是说陈式开要接下conen?”
“韩组长的表演好精彩,”杨郁金像个不买账的观众,相当不屑,“戏胜一直在个人用品这条赛道上,昌锐是我们合作深久的甲方,我有把握十年如一日地服务好昌锐,但是陈式开呢?韩宁组长也明白吧,有时候经验比才华重要,我还是希望你能劝劝你背后的人,保持原状别冲动,否则……”他沉默一瞬,居然很真诚地继续说,“我可不是威胁人,只是想说大家工作久了,都需要一点八卦刺激,你知道的,人没事干,就爱闲扯淡嘛,我要是得了闲,说不定也会把手上的小道消息抄送给别人,保不住你的其他客户是会对你颇有微词,或者也对你产生想法……”
韩宁明白过来了,ME是新品牌,也是全新定价的产品线,让一个新的工作室接手还算合理,但是昌锐的老品牌,譬如戏胜稳打稳扎持续服务的conen,续约服务有了变化,怎么不让身为总监的杨郁金着急。
客户解约了之后,动荡的不仅仅空闲的组员,还有公司的名声,其余的甲方就会犹豫,踌躇,再考量,韩宁经历过这个阶段,自然理解杨郁金不想让戏胜陷入这样境地的心境。
只是韩宁理解他的想法,却不理解他的做法,说话也不好听,“杨总监,原来你们戏胜这么容易就被替代啊?”
对面被噎住,声音里压制不住的气急败坏,“我们打工人,比不过背靠大山的。”
“知道比不过,你也敢跟我说那些话?你既然分得清谁在他面前更有话语权,不如你再猜猜,你的消息抄送后,谁会先出局?……赔了夫人又折兵不太好吧,要不要我给你更刺激的照片,还能让那些客户看到你连名字都避而不谈的人有辱斯文的一面……”韩宁没有焦点地直视前方,她知道自己说的话很疯,一时都把杨郁金慑住了。
不待对方回话,韩宁如他先前一般笑得嘲弄,“ME的广告和线下活动您有看过吗?我目前还没有听过赞美之外的不满,杨总监有没有想过,或许昌锐准备把conen也交给陈式开服务,并不是因为我,而是通过这次陈式开的服务,他们才发现,原来一直和他们合作的戏胜是如此的昂贵且平庸,你不想着提高业务水平反倒想着用旁门左道截取业务,不愧是大公司,好气魄,”韩宁冷哼一声,不屑更上一层楼,“杨总监,如果我正好碰见您宴请客户,我会上前打个招呼,敬您一杯,而非举着手机在拐角拍照,又背地里做成不入流的小文章,想当大喇叭又不敢到处宣扬,最后,希望有律师能给您讲解一下,何为名誉侵权。”
韩宁说完,一口气终于通畅了,她等待着杨郁金的下文,在对方的沉默里却等来了通话结束的提示音,她声音里的嘲弄挂在了脸上,好歹也是业内大前辈,善始善终的习惯都没有。
这事完了吗?韩宁不知道,之前心里是有气的,因为她被绊住,差点被砸到就是因为看着杨郁金发来的第叁封邮件,然而事起于王言洲,也应该结于他,其他的呢,更早追溯,能追溯到他们分手后在医院的重逢,现在,也能结于医院吗?
王言洲睡了太久,睁眼的时候已经到了早上,饶是马助理常年出差,应对突发情况熟练,心里不免七上八下,奇怪又担心小王总只是腿部做手术,半麻药效过了也没醒。他叫来医生两次,两次医生都说是因为太累了。
马助理见韩宁看过来,勉强笑了一下,解释,“这几天小王总行程安排得满……”
韩宁没理会,她抱着胳膊站在窗边,突然往前一步,微微倾身,说,“醒了?”
马助理喜得连忙去看,“王总,王总,您醒了,感觉怎么样?”
晨曦透窗而入,天花板是毫无装饰的白,有垂下来的钩子,挂着药水袋,王言洲好一会才明白自己身在何处,马助理的声音倒是熟悉,他朝另一边望去,看到一个白色的影子,初始还以为是医生或护士,定定地看了会才发现是韩宁,她站在窗边,初升的阳光不刺眼,悉数拢在她身后,镀上一层绒绒的亮边。
模糊又不真实,王言洲眨了下眼,不敢确认。
他其实很昏沉,半夜麻药散去,他就算在梦里也疼得厉害,直到现在才好点,说话的力气还没积攒够,只能一味地贪看着韩宁。
韩宁走来,弯腰,没有束的头发倾泻下来,她轻声细语,十分温柔问,“嘴干不干?现在还没到能喝水的时间,只能拿湿棉签蘸一蘸……”
态度真好,这段时间以来,最好最真的态度了,王言洲难得被她好声好气地对待,本来就憔悴的眉眼更是软成一滩水来,他无不凄楚地心想,之前就是自己太健康,太身强体壮了,要是多生生病,大病不要,如上次的感冒就好,就能多得韩宁的垂怜。
马助理浑身不自在,小王总太怪了,目光在韩组长背过去的时候像钩子,转过来的时候像小狗。未得领导一眼的马助理终于说,“王总醒了,我去找医生。”
冰凉的棉签触到干燥的唇,王言洲忍不住伸出舌头去汲取为数不多的湿意,可终究乏力,露出一角的舌尖朝上,粉色堪堪碰及到一点苍白的上唇。
韩宁投下的阴影顷刻消散。
她说:“今天晚上最后一场活动你出席不了了,你的母亲,昌锐的董事长会代你出席。”
王言洲反应了许久,才从她的话中听出今日何时,活动为何。韩宁在陈述,他听出了其他的,所以张了张嘴,打乱你的步骤了,韩宁。
他声音低微。
韩宁坐在床沿,望向窗外,“你母亲问我,为什么你会把这个品牌交给我?”
这次很明确,她听到王言洲发出一声嗤笑,他说:“别管她。”
“好,不管她,”韩宁点点头,又说,“你知道那个东西砸下来前,我在干什么吗?”
他不知道,等她解答,韩宁点开手机迅速地按出邮箱页面,调出第一封陌生的邮件,怼到王言洲的脸上,初晨,半明半暗的病房里,亮度拉到满的屏幕是如此的惊心动魄,像是打碎玻璃的一束闪电,几乎刺得他睁不开眼,王言洲适应着亮度,慢慢咀嚼上面的文字,他就算再昏,也读得出长句背后的意思。呼吸陡然粗重起来,明明是秋季,进入胸腔的空气却冷得像刀子。
韩宁在生气吗?生气是应该的,所以她的温柔后面是决绝吗?
“这人是谁,想干什么?”王言洲气若游丝,“让马助去查。”
“不用大费周章了,是个熟人,杨郁金……”她停顿,“你想把conen交给陈式开来做?”
王言洲点头。
“理由呢?”
“是内部商讨的结果,具体的你可以问刘秘……马助也知道。”
居然是可为外人道的理由,韩宁眉头松下来,看来不是他的一意孤行。
王言洲不想让她回忆起被人揣测的境地,却也没打算隐瞒,他嘴巴张张合合,犹豫地说:“一点私心也没有……那也太冠冕堂皇了,反而让我的明恋像个笑话,戏胜那边是不打算合作了,所以在慢慢抽出项目,更多的……”他动了动手指,牵住韩宁的衣服,用行动表明,我想见你,徇私你不理我,那就徇公。
他从不是克制欲望的人,此时赤裸直白地投注着渴求、急切、胆怯的眼神,想获得韩宁的首肯。
所以他会获得他想要的吗?
“王言洲,你应该知道,我喜欢谢……”
他不待听全那个名字就打断韩宁的话,有了力气似的,眼里满是希冀的光。
王言洲说:“如果你真的决定甩开我,你就不会在那个晚上摇摆不定,你就不会在众目睽睽下和我发生肢体接触,更不会一直在我床前等我醒来……”他用力地抓着那个已在他手心的衣角,王言洲心想,承认吧韩宁,他紧紧地盯着她,“你是喜欢姓谢的,但难道你真的一点也不喜欢我吗?”
“我知道,我知道你喜欢他,但如果我说我不介意呢,我不介意他,你会因为他介意我,继续一而再,再而叁地远离我吗?”
他是在说傻话吗?韩宁忍不住如此想,他连那个人的名字都不可能说全,但又说他不介意谢程一。
那谢程一呢?谢程一,谢程一……等到见面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