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失前蹄,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第63章 珍而重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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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容兆迈步出大殿,正是晚霞倾辉时。
乌见浒坐于廊下,倚着立柱阖目养神,听到脚步声才觑开一只眼侧头看去。
容兆驻足在他身侧,望向前方山岚云烟,半响道:“你倒是惬意。”
乌见浒笑了声,站起来:“要不要去外面逛逛?”
“哪外面?”容兆看着他。
“山门外,汴城。”
“现在?”
“对,现在,就我们俩。”
容兆尚在犹豫,乌见浒已执过他一只手:“去吧,何必考虑那么多。”
他的笑眼里满是兴味盎然,容兆颔首:“走吧。”
落地汴城已是入夜,入城之时乌见浒忽而停步,仰头望向前方巍峨城楼。
容兆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
对上他不明所以的目光,乌见浒笑笑解释:“那夜你带人来攻城,就是在这里与我对峙。”
容兆微微偏头看去,轻抿唇角,没有接话。
乌见浒兀自说道:“后来我离开汴城时,也是走这道门出来,在城外溪边待了一夜。”
“我知道。”容兆终于出声。
“你听到了?”乌见浒眼神亮起。
“听到了。”
那时乌见浒在城外溪边吹了一夜的埙,他听到了。
容兆只说了这一句,转身先往城门走去,乌见浒敛下眼底笑意跟上。
城中正是热闹时,阴霾之后这座城池又恢复了往昔繁华,今夜尤其。闹市街区上灯火流金、行人如织,处处喧阗。
他二人游走其间,俱改了样貌,容兆意识到什么,问身边人:“今日是什么节庆?为何这么多人?”
乌见浒侧头,与他眨眼:“祈彼节。”
容兆目光微动,却是没想到。
祈彼节,祈求佳偶良缘。
在羌邑郢城的那晚,乌鹊桥上,有人自流光璀璨间飞身而上,笑问他在等哪位有缘人,也是这一日。
他有些许失神,触及面前人始终含笑、如盛星月的眼,回神,错开了视线:“往前走吧。”
汴城这里,也有那样的乌鹊桥,远远便能看到桥上星火。
乌见浒却停步,说要买盏灯。
街边的小摊上有人卖花灯,样式繁多,他兴致勃勃地问容兆想要哪样的,容兆一眼扫过去:“随便。”
“你不挑?”乌见浒笑问。
容兆移开眼:“没兴趣。”
“好吧,”乌见浒也不觉扫兴,“我自己挑好了。”
他选了图案样式,叫人现扎,还得等片刻。
容兆留下句“我去前边看看”转身先走,乌见浒看着他背影走远,没有跟上。
容兆径直往前,打量四周,逐渐融入这样的繁华喧嚣里。
后头便上了乌鹊桥,他停步驻足于此,看前方水波里漾荡的星月灯火。
视线稍一偏过,便看到乌见浒——仍在下方河畔街边,抱臂耐着性子等人扎灯。
向来浪荡不羁之人,也难得生出这些谐趣心思。
下方之人仿佛有所觉,偏头看来。
隔着夜潮漫漫、风月无边,凝眸对望,无声之言尽在这一眼间。
乌见浒拿到灯,踏夜风而过,飞身上桥,依旧是那般倜傥做派,笑意噙在唇边:“云泽少君今夜又在等何许人?”
容兆凝视他,轻声道:“有缘人。”
乌见浒神情愈显愉悦,将手中花灯递出。
说着不感兴趣,容兆却伸手接了,垂眸盯着看了片刻,便也笑开。
他想要说点什么,神情倏尔一顿,凌厉眼风扫向前方桥头。
“怎么?”乌见浒问。
“宵小之徒。”容兆丢下这四个字,将花灯递回他,飞身追了上去。
乌见浒跟过来时,容兆已将人堵在无人巷道间。
施了藏身术的小贼被迫在他面前现身,被剑架住了脖子,双手捧着刚从他腰间顺手牵羊来的乾坤袋,跪地求饶:“东西还您,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大人饶命……”
容兆今夜心情不错,拿回了东西也懒得计较,收了剑刚欲转身,那小贼忽而暴起。但不等他再出手,身前人却遽然爆体,鲜血裹着脑浆爆开,碎骨砸在两面墙上落地,地上转瞬只余一滩血水肉泥。
一切就发生在两息之间,容兆猝不及防,竟是一愣,身上也溅上了那些血腥污秽。乌见浒自巷口进来,看到这一幕,皱了皱眉。
“刚发生了什么?”他问。
容兆面色难看:“不知,他突然就毫无预兆爆体了,炸得粉碎,我并未动他。”
乌见浒看向那一滩混了碎骨肉泥的血,也觉疑惑,示意容兆:“先走。”
容兆略一思索,传音出去,命人来此查探一二。
走出巷口,夜风拂面,容兆嗅着鼻尖挥之不去的腥臭,分外不适。
乌见浒抬手,以灵力帮他净化周身。容兆抬眼,看着他的动作,乌见浒莞尔:“还难受?要不要找间客栈洗洗?”
这个时辰了,也回不去山门,容兆未多犹豫,点点头:“带路。”
他们找了间远离城中闹市的偏僻客栈,要了间清净的独门小院,不多时便有店中小二送来热洗澡水和吃食。
容兆脱了外袍,见乌见浒杵在一旁不动,示意他:“你出去。”
“我伺候你沐身。”乌见浒卷起袖子上前。
不等容兆反对,他厚着脸皮道:“当真只是伺候你沐身,不做别的。”
他的手停至自己腰间,容兆转开眼,便也作罢,由着他了。
衣衫一件一件落地,乌见浒的目光逡巡在他身上——完美的肌理线条,肤白如羊脂玉,孤高不可侵之人此刻已赤身立于他身前。
乌见浒一只手搂着他,看向前方镜子,手指沿着他胸口慢慢滑下。
“不许做多余的事,”容兆捉下他的手,“别闹。”
乌见浒沉声笑。
不再理会他,容兆转身,步入浴桶中。
乌见浒绕去他身后,拨开长发,帮他擦背。
容兆闭目靠向后,彻底放松下来。
乌见浒垂目看去,他神情倦懒,难得的,在自己面前不再设防。
容兆几要睡过去时,外间传来细微响动,乌见浒抬眸看了看,俯下身,在身前人耳边说:“你再泡会儿,我出去一下。”
容兆慢吞吞地“嗯”了声。
乌见浒推门出去,但未走远。
隔着窗纸还能看到外头他的影子,来了几个人,大约是他手下死士,正与他禀报事情。
声音断续传来,说的皆是南地当下情况和灏澜剑宗内部事。
乌见浒并未避着,来人禀报的这些情报,比容兆派出的探子打听来的更详尽。
容兆却无多少心思听,侧过头,看到窗纸上映出那人的侧脸轮廓。
他抬手,手指沿着虚空无声描摹。
最后时,乌见浒问起:“好端端的活人,毫无预兆突然爆体,你们先前有无见过?”
几人议论了一番,回道:“我们一路至南地过来,路上的确听说过这事,发生过好几出了,我们也亲眼见到过一次,确实是没有任何征兆的,说着话突然就爆体了,却不知究竟是为何。”
“去仔细查一查。”乌见浒交代下去。
他回屋时,容兆已沐身完,换了身方才来时新买的衣袍,长发随意拢于身后,周身带着沐浴之后的水汽,靠于窗边正看窗外夜色。
先前自己随手搁下的花灯就在一旁,在他侧脸上晕开柔和暖色。
乌见浒上前,瞧见窗外夜幕下有盏盏天灯升起,问容兆:“天恩祭那日,你所求之事,是自由无拘束、随心所欲?”
“也不容易,”容兆道,茫茫星火沉入眼中,“你从前倒是随心所欲,总要付出代价,如今却是人人喊打了。”
“不试试怎知道。”乌见浒不认同道。
容兆想了想,点头。
乌见浒伸手将他揽近,侧头在他颈边嗅了嗅:“你好香。”
他说得并不轻佻,有如呓语,容兆对上他的眼:“你在说什么胡话?”
“真的,”乌见浒声音愈轻,“什么时候能让我伺候宗主过夜?”
容兆不想说:“等我有兴致时。”
乌见浒便拥着他,低头埋首在他颈间,噤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