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见素不知道成仙的规矩,在她的设想中, 仙体一成, 可不就是整个天地任我来去?在她准备越过天门的时候,那仙人喊住了她, 让她过去誊录名册。明见素眉头微微一蹙, 心中浮现了一抹很不祥的预兆。可她又将那抹警兆压了下去,毕竟都到了仙界了, 能有什么危险, 不到处都是太平气象吗?
仙人热切地问:“做仙官还是散仙?”
明见素虚心求教:“有什么区别吗?”
仙人瞥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说:“散仙就是自己找洞府、自己炼百材、自己餐风饮露无人管束, 享受不到任何的好处。”
听起来怎么就这么心酸呢?明见素暗想。
“仙官呢?”明见素又问。
仙人眼眸一亮,一改先前的散漫, 两片嘴皮子抖动着, 上下翕动间唾沫横飞。
他勾勒出了一幅美好的图景, 明见素抓住了关键字:会发丹玉、丹药,但散修没有。相应的, 需要完成一些任务,可仙界能有什么事情呢?
“仙界之中洞天福地确实不少,可大半在天庭的管制下,你若是成了仙官,就能自动分配一处住所。要是当散仙的话,那就只能请你自求多福了。”那仙人又说。
分配一座山头。
明见素听懂了,她点了点头,说:“当仙官。”
那仙人唰唰几笔就给她把名字填上了,明见素拿到了文书后,扫了一眼,又问:“守选仙?这又是什么意思?”
可能是看明见素已经录名了,仙人都懒得搭理她,摆了摆手,很敷衍说:“等着被三顾茅庐。”
明见素姑且信了这仙人的话。
在飞升到仙界的第一天,明见素就从天机部领到了自己的住所——无名山一个洞。
这地名实在是潦草万分,什么叫“一个洞”?明见素想问,可忙碌的仙官根本没闲暇搭理她,正玩着一件名为混沌镜的法器,玩得不亦乐乎。明见素也领到了一个混沌镜,不过才飞升到上界的她对混沌镜兴致缺缺,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是找到自己的洞府。
明见素花了一枚丹玉从别人那要来了一份舆图,只是图上的山峰不甚清晰,明见素也只能够连蒙带猜找寻。折腾了好一阵,在太阳落山的时候,她没有找到无名山,反倒是闯到了陌生的深渊里。抬眸从那条仅容一个人走过的裂隙里看,只能瞧见些许淡薄的天光,耳畔响起的是哗哗的水流声。
明见素原本是要出去的,可不败剑嗡嗡鸣响,那架势跟她在下界时找到秘藏一模一样。
难道这底下有什么好东西?本着“不错过一厘一毫”的原则,明见素朝着灵机最为浓郁的地方大步走去。裂隙下没有水,只有源源不断上浮的浓郁元炁。一开始是万分幽暗的,可慢慢的,视野被蓝色的、红色的闪烁着流光的结晶填充。明见素不认得那是什么,想要走过去一探究竟,却别一层禁制挡住了。
有阵法的地方有宝物——这是明见素在下界时养成的意念。
那才飞升到上界的迷茫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地是一种冷冽与自信。她将不败剑握在了手中,朝着前方那道无形的禁制上落去!剑意奔流如星河涌动,在一道脆响中,无数细碎的光芒宛如玉屑般纷纷扬扬的垂落。明见素如愿地靠近了那红蓝色的结晶物,伸手一捻就判断出了这是一种无用的照明物。
明见素立马将视线挪开,仿佛多看一眼都是浪费她的精力。
这河下之渊还没走到尽头,那奔涌的元炁里似乎藏着一道别样的气息。
明见素继续往前走,倏然间,她瞥到了一抹人影,握着不败剑的手骤然缩紧,她的眼神渐渐变得警惕,如临大敌般看着前方拐角走出来的人。
是个女人。
她披着一件红色的氅衣,没有戴道冠,墨色如锦缎的长发披散在了肩头。
昳丽的面容间藏着几分初醒的懒散,长睫垂落,宛如蝶翼般轻轻地刷动。
长睫覆盖下的眼眸漆黑又深邃,此刻勾着一丝丝的好奇。有一道血痕顺着眉角蜿蜒而落,仿佛白璧染血。
明见素目不转睛地看着这突然间出现的女人,失去了言语。
她不是下界的那些风流诗人,有万千辞章可以歌颂这乍然遇见的倾城色。只有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将人揽到怀里,将她眉角的血一点点地舔去。
明见素的心跳声很快,是以往从未有过的震颤。
她的面上覆上了一层绯色,在那红晶折射的光芒下,仿佛是雪中的一枝春信来,同样美得不可方物。
在仙界还会有惑人的心魔吗?明见素在浆糊般的思绪中找到了一缕念头,并且拼命地压紧。
她终于动了起来,掠到了女人的跟前,锋利的剑锋压下了那一截如白雪的脖颈。
如果是一场生死厮杀,她先前的失神早已经让她一败涂地了,实在是不该。
女人偏头。
她完全不在意那剑锋在颈上压出的淡淡血线。
她困惑地望着明见素。
明见素的眼前漾开了一片雪色。
她无由地替剑下人感到惊心动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