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容慎这一次生的病来得快, 去得也快,好生将养了几日之后,面色竟然比生病之前还要更红润些。
只是, 那夜他高热不退的凶险情形不知怎的被传了出去, 又惹得前朝大臣们人心惶惶了好些日子。
贺兰修进入殿内的时候,容慎正坐在桌后, 翻看着一本册子。
一听见脚步声, 他下意识就将那册子掩在了满桌的书卷之下,十分不自然地抬头招呼道:“你、你来了。”
贺兰修的目光在桌上停了停, 容慎的心顿时就提了起来,连坐姿也变得僵硬不少。
好在贺兰修什么也没说,仿佛不曾察觉他的异样:“今日的药喝了吗?”
容慎点点头, 一副极为乖巧的样子:“每天都按时喝的。”
贺兰修往前迈了两步, 看着他紧张地绷直了身子, 却还要强装镇定的模样, 没忍住弯了弯唇角。
“这么晚了, 看书费眼睛, 臣服侍陛下安寝吧?”
容慎连忙起身,满心只想快些将他从书房哄走:“你陪我睡。”
他计划着今夜一定要施展手段, 把贺兰修迷得神魂颠倒, 好让这人趁早忘记书房之事,没想到鏖战半晌, 不知今夕何夕的那个人反倒变成了他, 昏沉迷蒙之间,什么书房, 什么册子,更是早已被他忘在了脑后。
事毕, 他气息未匀地伏在贺兰修的臂弯里,听着贺兰修给他讲前朝的事情。
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容慎却听得津津有味。
因为贺兰修以前从来不会对他提起这些。
容慎很清楚,那不是出于对一个立场相左的政敌的忌惮,而是觉得跟一个傀儡皇帝谈论这些,简直就是在浪费时间。
他一直觉得,他在贺兰修眼里,大概只是一个投怀送抱来寻求庇护的玩意儿,只不过身份较旁人更尊贵些,这才让贺兰修破了例。如果没有这天子的虚名,他可能根本入不了贺兰修的眼。
从前每次见面,除了抵死缠绵,他们几乎都无话可说,更无事可做。
可像贺兰修这样的男人,又岂是那靠床笫之欢就能征服的好色之徒?
每一次他们亲密无间地贴在一处时,容慎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他们之间的距离何止千里。
但现在……似乎有什么悄然发生了改变。
苦肉计么,确有奇效,但用一次已经足够,太多就该惹人厌烦了。容慎想。不过没关系,他还有的是招数可以施展。
翌日清晨,容慎一起床,就看见福禄鬼鬼祟祟地近前来道:“陛下,昨夜在书房……”
糟了,书房!
容慎猛地坐起来,又忍不住“嘶”了一声,顾不上痛楚,便急忙道:“东西你收好了没有?”
“收好了,收好了的。”福禄躬身道,“可太尉大人去上朝之前,跟奴才吩咐了一句话,奴才不敢隐瞒。太尉大人说……”
“他说了什么?”
“太尉大人说,‘昨夜他在书房看的那东西,既然他想看,那就让他看个尽兴。不过,太猎奇的就不必拿来污他的眼了,多选些值得赏玩的。’”
容慎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他、他怎么知道我昨夜看的是……”
贺兰修固然不是那等靠床笫之欢就能征服的好色之徒,但既然能在这方面有所进益,容慎自然也不会放过。毕竟,就连大字不识的白丁都懂得“床头吵架床尾和”的道理。
“奴才也纳闷儿呢。”福禄思索道,“所以这才特地来问问陛下,会不会是咱们身边的人里,混入了……”
容慎脸上的热意慢慢退却,就连嘴里都觉着有些发苦了。
是啊,贺兰修怎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呢?
昨夜他分明已经藏好了,福禄也很快就收好了,可贺兰修居然无需查验,就直接点明了……
好半晌,容慎才艰难地张口道:“……查查吧。”
另一边,威严肃穆、容不得任何人放肆的朝堂之上,却有一个光团再放肆不过地在一众朝臣头顶跳来跳去,叽叽喳喳地对宿主道:【这是个大贪官,家仆欺负过好多平民百姓!快,抄了他的家!】
【还有这个,家里的青砖下面,墙壁的夹层中间,藏着的全是金子!】
【这个更可恶,居然在靠着岳家发迹之后,毒杀了自己的结发妻子,霸占了她所有嫁妆!快,把这个天怒人怨的渣男拉出去砍了!】
贺兰修一个没忍住,悄悄往斜后方瞟了一眼,想看看到底是谁这么丧心病狂,岂料这点小动作落在殿上的太后眼中,简直再明显不过:“太尉,你可是有话要说?”
贺兰修立刻回过神来,答道:“禀太后,臣确有一事要奏。”
贺兰霜本就为这些朝臣争论不休的鸡毛蒜皮般的小事头疼不已,闻言立刻道:“讲。”
“臣昨日阅览北境传来的军报,道是今年没有了胡虏不时侵扰掳掠,边疆安宁,百姓和乐,此乃太后与陛下的恩德,北境军民都感佩于心。”
贺兰霜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几个忠直的老臣却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们方才还在争论陛下冠礼的仪制,这贺兰修却突然站出来说了一通毫不相干的歌功颂德之语,歌的还是自己的功,颂的还是自家姑母的德,谁会看不出他意欲扰乱陛下加冠的别有用心?
“然则——”贺兰修话锋一转,“军报上所提及的一处,臣颇觉有异。虽只有寥寥数语,却不敢不放在心上细细思量,还请太后与诸位大人拿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