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陛下，这是最后一口水了。”
藤萝遍布的幽暗石柱下，杨戬盘腿趺坐，一个满头白发的魔仙奉上一个葫芦。
这葫芦破了一半，露出里面的清水。
几个人困在这个诡异的地方，已经五天了。
个个都是气息萎靡，白发苍苍，垂垂老矣，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
短短五天，他们老了三千六百岁！
加上杨戬，只剩下七人。
其他的魔仙魔圣，已经寿终正寝，数日之间就老死了。
杨戬是隋帝，身份尊贵，实力强大，看上去精神状态仍然不错。
可是他此时已经是个神色沧桑的中年男子，早就没了那少年魔帝的芳华气质。
杨戬拿起最后的一口水，毫不客气的喝完，打气道：“离山古城越是古怪，说明古代埋藏的宝藏就越不凡。”
他知道离山古城是个魔源地，除了魔族，其他种族来到这里，只要是仙人以下，都会急遽衰老。
此地，魔族可以来冒险，其他种族来了就是送死。
他是魔气高贵的魔族，按道理当然可以来。
可是杨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魔源地竟然变异了。
不再偏袒魔族，而是一视同仁了。
魔族来了，同样会燃烧魔血急速衰老。感官也在急遽的衰老中变得迟钝，痛苦。
那是一种深入魂魄的痛苦。
杨戬等人，这五天可谓饱受折磨。
他们一进来，就被变异的魔源地困住，每时每刻都在急遽衰老。
众人的实力不可谓不强大，可恐怖的衰老规则下，他们的实力受到极大影响。
就是飞信，都发不出去。
“陛下…”一个白发苍苍的魔圣忽然倒下，魔气渐渐溃散，“臣不行了，寿元已尽。”
“牟卿。”杨戬抓住他的手，神色悲凉，“牟卿还有什么心愿？若朕能逃出生天，一定帮你做到。”
那魔圣摇头，“臣只希望陛下脱困，并无其他心愿。陛下天纵英才，万年不出，一定能一统魔域，可惜，臣不能看到陛下灭凉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身躯已经被死气包裹，随即既然陨落。
“牟卿…”杨戬怆然泪下，更见衰老。“等朕灭凉，会告诉牟卿。”
看着这群亲信一个接一个的燃尽寿元陨落，杨戬感到一种深沉的悲哀。
他还有很多事要做，爹还指望他协助统一天下，无邪还在等他回去，他怎么能死？
他要是这么死了，李洛儿和欧阳锋都会瞧不起自己。
“陛下节哀。”仅剩的五个臣子，也白发萧萧的劝慰着杨戬。
他们也知道，自己最多也就能坚持一天了。
若是一天之内还没有办法，那么将剩下陛下一人。
而陛下虽然年轻，可最多也只能坚持三日。
杨戬将陨落之臣的尸身收入指环，然后站了起来。
他看着苍茫而灰暗的巨大古城，看着古城上空的藤蔓，感知到鬼荒世界的荒芜，目中一片迷惘。
离山古城变异，肯定是因为仙界中毒。
这里太偏远，远在鬼荒深处，连魔族也极少涉足。早在上古时代，就被称为“神弃之地”。
这个古城，进来容易出去难，如今早就不是寻找宝藏，而是脱困。
他感知到，这里的迷城古阵蕴含了六壬太乙大秘，没有八级以上阵法大师或者仙人的仙瞳，几乎没有出去的可能。
若是有太乙九宫八卦天道盘这等宝物，也能走的出去。
可是，此宝在爹的手里，他没有。
杨戬伫立良久，脸上终于露出坚定的神色。
事已至此，唯有拼命。有前世的见识，起码有拼命之法。
首先，要勘破这个迷城古阵！
杨戬眉心的第三只竖眼猛然张开，散放出精纯无比的血光之气。
与此同时，前世记忆道意般涌来，杨戬连续打出一个个魔道手印。
第三只竖眼，更是变成一只血眸。
“陛下不可！”有见识的魔道大圣杨玄封大惊失色。
他发现，陛下竟然是用古魔血祭之法，来加持魔瞳，简直就是拿自己的道基和生机来增强魔瞳之力！
这种神通他不会，只是在古籍中看过，乃是九死一生之法。
“陛下…”
另外四人也发现不对，他们虽然不知道杨戬在干什么，却知道陛下一定是在拼命，代价一定极大。
杨戬恍若未闻，此时全身被浓郁的血气包围。他的魔气和精血燃烧之下，眉心的第三只竖眼忽然由红变黑，犹如黑渊！
杨戬的气息，也变得极其古老。
“至尊魔道纹！”
“临！”
原本就苍然的头发，立刻变成了雪白，杨戬笔直的身躯，也变得佝偻下来。
之前还像个中年男子，此时竟然完全成了一个老叟！
看上去比杨玄封还要苍老！
可是此时此刻，杨戬如同一位远古魔神，燃烧着不可一世的霸气。
“陛下…好强大的神通！”大圣杨玄封都呆住了。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杨戬展露手段，却想不到，魔圣四重天的陛下，竟然比大圣还要强大！
一道道带着血气的魔道意念涟漪一般传播来开，蔓延了整个离山古城，溢出到深处的鬼荒山林。
大荒月夜，变得更加凄厉，月色都有点殷红了。
“这是？”
古木如城的鬼荒深处，十万里之外的一个灰发女子，感知到这血气高贵的魔道意念，忍不住凝神望去。
“是那离山古城的方向，难道是…”
灰发女子身子一晃，一个大遁术《咫尺天涯》，就消失在月光下。
“汪汪…汪呜！”
古老的莽林中，传出一阵惊天动地犬吠声。
“汪呜！”
伴随着“咚咚”，“铛铛”的声音，一只似犬非犬，似狮非狮的青毛云纹凶兽，从漆黑的林中慢慢踱出。
月光下，这只古怪巨犬脖子上挂着一个骨铃，骨铃上还有字，走起来咚铛作响。
它看不出多少岁了。但是那个骨铃，却极其古老。
巨犬一出来，原本凶兽嘶吼的荒林，顿时变得安静一片，噤若寒蝉。
无数凶兽，恶鸟，怪虫，全部蛰伏起来。
巨犬嗅着杨戬血祭自身道基的气息，一双苍狼般的眸子，忍不住看向离山古城的方向，漠然无比的眸光，变得极其复杂。
“汪汪！呜——”
巨犬再次仰天吠月，然后身子一弹，就纵入虚空，在大月下凌空飞行。
这大妖所过之处，云开雾散，百兽辟易。它在凶险万状的鬼荒上空踏月横行，肆无忌惮，带着目空一切的狂傲和威压。
可是它冲天妖气之中，还带着狂暴的魔气！
“汪呜——”
一声苍凉犬吠，似乎整个天地都在颤抖。鬼荒更安静了。
倘若那明国的五品犬侍卫小黑看见，可能要羞愧而死。
这才是绝世犬妖啊，同样是犬族，怎么差距这么大？
………
离山古城某个角落。
“訇訇！”道韵轰然大响，异象变幻不定。
杨戬——
老态龙钟！
满头白发枯萎如衰草，如星双眸深邃如虚空，眉心的魔瞳已经变成一片灰色，其中有日月星辰，无边道韵。
这个原本芳华正茂的隋主，此时仿佛行将就木的垂死老朽！
可是，杨戬苍老到近乎腐朽的脸，却露出欣然喜色。
“诸卿！随朕走——”
迷宫般的离山古城，在杨戬的魔瞳之中，此时迷城古阵被魔瞳破开一条缝隙。
虽然付出了看似无法挽回的绝大代价，但毕竟勘破了生机之门。
杨戬何等样人？这一丝缝隙对他而言，已经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