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猝不及防响起的雷让他吓了一跳,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耳边只剩下哗哗大雨落下的声音,和偶然经过的风声。
他趴在任积雪颈侧哭了。
兰榭没有畏惧过雷电。听说魔族人都畏雷,但是他不怕,他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在乎。他听到过底下的人窃窃私语,说他已经到了天地万物诸神都湮灭不了的地步,是不折不扣的怪物,世间生灵的生死都捏在他手里,毁不毁灭全看他心情。后来很多魔族人都躲着他走,实在躲不过了,硬着头皮恭恭敬敬叫一声“尊上”。
这人怎么这么狠,一下一下的。
一个闪电照亮半边天,透过窗户映射进去,任积雪似乎还怕闪电,有时候会闭着眼,把头埋进兰榭侧颈,借着他的长发遮挡闪电的光芒。
兰榭受不了,一直在他耳边哭泣。
怎么会这样……本来是想转移他注意力,让他不那么害怕雷电。
春天是很美的季节,兰榭时常想要出去看一看。在他的记忆里有一段草长莺飞的时光,他看见其他小孩子都在放纸鸢,他也想去,可是他得等人,那人说忙不忙,说闲也不闲,要操心的事不多,可也不少。
“虚无师父……救我……”
兰榭说他也想去放纸鸢,说下次来时希望虚无师父陪他一起去玩,别让他等太久。虚无师父说好。
话刚喊出口,兰榭就后悔了,他求错人了。
今夜的雨怎么越下越大,外面的小动物找到避雨的场所了吗?
因为任积雪用唇堵住他的嘴,似乎更用力了。
也许是没有的,兰榭偶尔能听见几声蛙叫。也可能是□□,六六在就好了,他可以把□□赶走。
好不容易能喘口气,求饶道:“换、换一个……”
算了,六六别来了。
“不要这个……”
六六不仅不会赶□□走,还会特意捉来吓唬他。
再继续这样,他要死了。
可笑,他会怕那些小动物吗?他只是烦,厌烦所有的一切,他每天想的都是如何体面去死。
这样的死法可不体面……
身死那日如果没有反噬,他的死状其实是好看的,除了默默流血,他会在不知不觉中死去。那些疼痛都是反噬带给的,絮影已经尽最大努力不让他疼。絮影跟了他那么久,居然没想过弑主,这要说出去,十有八九不会有人信。
任积雪说:“怕膝盖疼吗?”
剑灵需要佩剑的主人以心头血饲养,任积雪不让兰榭再弄,因为太漫长了,而且不确定能不能唤回絮影,他担忧兰榭的身体。
“不怕……”
但其实兰榭偷偷养着呢。他总感觉不甘心,那个剑灵怎么那么蠢,想着跟他一起死。“人在剑在,人亡剑亡。”傻子。
他想问任积雪是怎么做到温柔又狠戾的,但他没空说话。
以前修的各路禁术太多,导致他身体出现很大问题,从小时不时就会被各路禁术小小的反噬一下,养不好了,伤口恢复缓慢,尤其随着时间增长,一个小伤口都得养上半年。
兰榭努力压制却还是有声音从喉间溢出。
现在不一样了,任积雪还是可靠的,把自愈能力再次给了他,醒来后没有各种危险,也不用动用禁术,小伤小疤都能好的特别快。
兰榭断断续续求饶。
雷电似乎停了,让任积雪害怕的声音消失了,只有大雨淅淅沥沥还在继续下着。
“任积雪……你……”
“……”
幸好倾盆大雨砸在屋檐上有动静,瓦砾似乎被砸地移了位,与旁边的砖瓦碰在一起,时不时发出几声细碎的声响。
兰榭有些说不出话来。
任积雪摩挲着兰榭手心,那里丑陋的伤疤已经消失了。心魔彻底消失在这世间,血蛊也随着兰榭的死亡自然而然解除了,终于,他的心也变得自由。
“慢点啊……”
刚才说到哪儿了?思绪被打乱了来着。
任积雪慢了下来。
啊是纸鸢,兰榭说他也想去玩,但是他太小了,雁咕寺外地界复杂,空旷的地方杂草丛生,所有人都不放心他一个人出去。
兰榭又觉得浑身不对劲,“你能不能……别什么都听我的……”
而且他没有一只合适的纸鸢。那些集市上售卖的都太大了,都赶上他人一样高了。
身后温柔变质了。
窗外暴风雨再次来临,室内也开始刮风打雷,豆大的雨滴被风吹得换了方向,不带怜惜地袭击着门窗。
任积雪掰过兰榭的头吻他,窒息感压迫而来。
虚无师父说可以给他做一只小的,一只只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纸鸢。
有人低喘了一声。
他们约定下次见面时一起去放纸鸢,虚无师父要在兰榭去看他之前就把纸鸢做好,那是属于兰榭一个人的、独属于他的纸鸢。
有些东西,汹涌澎湃而来,奔流不息不竭,激的兰榭没忍住呻//吟出声。
后来到处都是血,除了血,好像就看不见其他东西了。兰榭心口好疼,他自己摸了一下,胸膛的皮肤居然裂开了,从里面流出好多血,他好疼……后来好像不怎么疼了,他已经意识模糊,感受不到疼了,他好累,需要闭上眼睛休息一下下。说不定这些就是个梦,梦醒后他会发现其实他在雁咕寺,神佛已经做好纸鸢在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