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的槭树渐渐红了,每天都看着,司苓并没有明显的觉知,出门散步的时候才发现,远处的山一层层全是绚烂的黄叶和红叶,于是回家坐在屋檐下,仰头看树,层层的黄色橘色和红色的鹅掌形叶子的细小缝隙中透出蓝色的天,她招呼陆介明来看,陆介明却先看日历:“已经十月下了,现在正是红叶季。”
那天散步之后他们聊了彼此从前的事,陆介明讲他在斯德哥尔摩冬天漫长的黑夜里炖牛尾汤,司苓算了一下时间,说天呐那个时候我小学还没毕业,又问自己刚成年的时候陆介明在干嘛,陆介明问了年份,说在量化基金工作,还没回国。
就在最近了,10月26,当时她在高三,平平无奇的,没有收到任何礼物的在学校的一天。
蛋糕店员不擅长英语,陆介明不擅长日语,陆介明靠翻译器和简单的词汇和对方沟通:要订两个蛋糕,一个写生日快乐,另一个写十八岁生日快乐。
司苓回家看到两束花两份礼物和两个生日蛋糕的时候,不是没有惊喜,但是很快就问陆介明:两个蛋糕怎么吃完,花束要怎么垃圾分类。
很久之后陆介明告诉司苓,蛋糕店员以为他是给自己小孩订蛋糕。
年过得没有实感,毕竟只能算是元旦,但气温是实实在在降了下来,刮风时裸露在外的皮肤生疼。去寺庙跨年的路上下起了小雨,陆介明撑着伞,一直往司苓那边倾斜,风雨飘摇,两旁是古朴的街道,远处知恩院传来断断续续的钟声,司苓问他冷不冷,用戴着手套的手覆住他的手背。
到寺庙时雨已经停了,碎石子路面走起来有些吃力,但好在不泥泞,陆介明牵住司苓,她本想取下手套,陆介明说不必,带着她往前走。
八坂神社灯火通明,漆红色的鸟居和红色传统灯柱在黑夜里很醒目,来参拜的人在焚烧护身符,木头燃烧后的独特植物香味弥漫开,陆介明小心收回火绳未焚烧完的部分,用纸袋包起来,带回家煮年糕红豆汤,相传这样做能一年无病无灾。
回头看时司苓站在人群外,灯笼的火光映在脸上,朝他递过来刚从小摊上买的热米酒。
往回走的路最初人群熙攘,到家附近的小路只有他们两人了,司苓脱下外套和鞋,就想往被炉里躺,陆介明捉住她的手:“先消毒。”
司苓洗完手又给外套消毒后,立刻打开电视和被炉躺下,暖烘烘的感觉立刻驱走了阴冷。她听不懂红白歌会在说什么,只当成玩手机的背景音。
陆介明在煮红豆年糕汤,端过来两个小碗,煮到出沙了的红豆泥气味香甜,加上一块被烤到金黄膨胀的年糕。司苓吃了几勺,身体到胃都暖乎乎的,很快就犯起困来。
再醒来的时候还能听到知恩院的钟声,沉闷深远,却在一声后忽然停了,她知道是零点了,在零点会敲响第108次钟声,代表消除佛教所说的108种烦恼。
陆介明在被炉另一边回信息,见她醒了递过来一个年玉袋,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陆介明就用手背摸了摸她额头,又摸摸自己的,问她有没有不舒服,起身准备拿温度计。司苓抓住他的衣角,想告诉陆介明不用,但当他回头俯下身看她的时候,司苓却因为现在的场景像电影里生离死别的荒谬感而笑起来,陆介明知道她应该没事,放下心来,跟着她笑作一团,司苓抱住他,用才睡醒还有点哑的声音对他说新年快乐。